第61章 水面清圆,一一风荷举
  但论灵觉,沈炼已经不在许多还丹修士之下,自然不会平白生出这种感觉,冥冥之中有股微妙感应。
  况且修士的缘法,有时候是难以言说的。他们与天争命,却又顺天而行,偶尔喊出逆行成仙的口号,看似矛盾,却是透露出一种道理,世间之事,永远在变化当中。
  老板娘是极为厉害的人物,可选择了脱离神都这趟浑水。
  沈炼也是不凡,但他想要参与其中,因为他有种感觉,其机缘也在于这场交锋当中。
  他玄关一窍打通之后,凝练法力,处处窍穴,都可以当做气海,不过最大的气海,还是位于丹田,丹田之中,有赤、橙、黄、白、青、蓝、紫、黑八种颜色的法力相互纠缠,却非均匀一致,好似团面泥,颜色驳杂,不成一统,他体内本身的法力,总有些被这团面泥吸收。由于他的刻意压制,这种吞噬速度极为缓慢。
  沈炼如果尝试驱使这八种法力,一旦脱体而出,便会与外界天、地、山、泽、水、火、风、雷八种自然之力,相互呼应,生出莫大威能之余,亦让他难以控制,伤到自身。
  其实想想就知道,太虚八气,洽和这八种自然之力,如果不能控制,体外自然便是檑木滚石,风雷水火,种种异象,沈炼又非金刚不坏之体,且未得仙道,如何经受得住这些冲突。
  而目前太虚法力固然于他体内根深蒂固,却被他断绝内外,加上还不算极强,即使依旧冲突,却在将乱未乱之际,或者分久必合,或者合久必分。
  不似一开始他引入八气,与法力结合时,那般剧烈的冲突。
  这说到底还是十几年来,他身体逐渐适应了八种法力的冲突,逐渐被改造,加上合了顺其自然的道理,将危害相应减轻不少。
  但这也是日思夜想,因为等这法力种子,完全成长起来时,脱出他能够压制的范围,他也不能保证其到底是什么情况。
  明显这太虚法力,自有灵性,同普通功法有些不同之处。
  他想起当年顾采薇第一次对他展示太虚神策威力时,确实没有丝毫引动天地元气,就化解了他的符术,现如今看来,颇有些像是体内太虚神策法力的自动应对,将他符术的威力直接化去,或者说吸收掉。
  小若兮均匀的呼吸声响起,看来已经睡着了,沈炼细细替她盖好被子,然后才出门,同时也以道法,封禁了房门。
  今日是七月初七,七七为完满之数,古人造出算盘,推演数理,而算盘每一列珠数恰好便是七个。此事并非偶然,而是隐藏这天地间某种甚微玄奥的道理。
  北斗有七星,虚空亦有七曜,万象物理,其中的妙道,一旦细想,自是滋味难言。
  大明宫水凉殿外,是十里平湖。傍晚才下过雨,天空多日的阴沉,一扫而空,长天如水,一钩淡月如银,星华流转,水面上亦是波光荡然。
  偶尔蛙鸣,风动荷叶,于这幽然独立的天地,化生妙趣。
  平湖之外便是安平渠,河水因过去几场大雨,水量充沛,哗啦啦流水声,是生机盎然的象征。只此一条人工河,尚不足以述说女帝的丰功伟绩,可也让人管中窥豹。
  今夜水凉殿周围再无其他人,女帝出现在殿上最高处,任那清风吹拂帝冕。她的身子较寻常女子高一点,帝冕又高一点,生出总理山河的帝王风采。
  水面清圆,风荷一一仰面,承载着许多珍珠般晶莹的水珠儿,摇曳颤动,令人不自觉便陷入其巧夺造化的景色当中。
  沈炼出现在湖畔一株杨柳之上,足尖踩着一根柳枝,浮浮沉沉,好似神仙一般,自有清妙。
  当他出现时,女帝的目光亦同时落在他身上,眼神淡漠,看不出其任何情感。
  今夜群星当中,北斗最亮,其中第一颗魁星,更是众星之主般,大放光明。
  一只小舟,好似利箭飞出,从安平渠逆流划入平湖,船头拨开莲叶,舟上之人白衣长发,水月之色,尽为陪衬,她自是朝小雨。
  当此之时,朝小雨白衣素净,洽然于周身环境,像极了清净莲叶当中,自然结出的白莲,气质干干净净,不染半点尘埃。
  小舟没有船桨,于朝小雨足下,油然而动,行驶的方向和速度,仿佛精确如尺子量过一般,无可挑剔。当朝小雨抬起头和女帝目光对视时,小舟戛然停止。湖水波荡,起起伏伏,掀开朝小雨的衣裙,露出其修长洁白的小腿,以及赤足。
  女帝注目清丽绝俗的朝小雨,实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真容,这个敢于在她眼皮底子下耍弄手段的九莲妖女。不同历朝历代中的邪教首脑,此女有泼天的胆量,更有冷静缜密的思维,最重要的是此女还不受任何情感拖累,理智得可怕。
  即使几番围剿,她始终没能将朝小雨的势力一网打尽。
  女帝身子一动,如若风驰电掣般,空气生出音爆,轰鸣声砸到沈炼的耳膜中,震荡气血,只这一下,若是普通人,当即就晕了过去。
  她这速度,不但巧妙利用了大地的引力,更在破空而出时,以气流为刃,掺合一股神秘的力量,犹似一把横空之刃,破天之刀,当头往朝小雨劈去。
  女帝庞然浩大的气势无半分保留罩在朝小雨身上,日月星辰只是陪衬而已。
  沈炼入道以来,与人交锋多是凭借术法,因为术法有超乎自然的力量,且又借用天地自然的威力,自然轻易可击败世间武者。他仍旧从女帝身上看出武学的痕迹,只是又超出了凡俗武学,抵达一个新的层次。
  气流如刃,亦如真的刀剑一般冰冷锋锐。
  朝小雨满面含笑,不惊不忧,身子随风缱倦,到了半空中,而原本站立的小舟,一分为二,旋即分开,平湖一时间多出多少破残的荷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