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也匆匆,回也匆匆。
2011年2月9日,韩博正式卸任,连几个南非华人团体组织的欢送宴都没参加,便带着家人乘坐国航班机回到北京。
回来的真不巧,如果早几天就能赶上新春佳节。
不过这才大年初十,尽管各单位都已经上班,年味儿依然在,尤其对韩博这个在南非呆了四年的人而言。
“絮絮,扶好了,别让姥爷摔下来。”
“姥爷,我挂吧。”如果在国内已经该上三年级的絮絮,紧扶着梯子,仰望着正在挂灯笼的外公一脸羡慕。
“过两年再让你挂。”老李总可不想宝贝外孙摔着磕着,回头看看两边的灯笼对不对称,小心翼翼爬下梯子。
祖孙俩正忙着准备再过一个年,挂完灯笼贴对联,韩博从部国合局汇报完工作回来了,走进既熟悉又有那么点陌生的大杂院,看着修缮过的西屋问:“爸,西边这两间什么时候盘下来的?”
“老黄历啦!”
老李总擦干粘在手上的浆糊,指指小院,不无得意地笑道:“你去南非那年就盘下来了,后来不是租给一对小年轻么,一直顾不上修,去年小两口在四环买了套房,我就回来好好搞了一下,看看,怎么样。”
必须承认,李晓蕾有先见之明。
当年住大杂院的街坊邻居个个想住进高楼大厦,在院儿里房子多的三间,少的只有一间,做饭在外面搭棚子,因为面积太小环境也不好,想卖却卖不上价。李晓蕾住腻了高层,手里又有点钱,就这么一间一间陆续把院儿里的房子买了下来。
东海的装饰材料市场请了一个经理,韩总平时都没什么事,更不用说老李总这个“二把手”,而且对住了几十年的大杂院确实有感情,于是一有时间就回北京,陆续把租出去的房子收了回来,经房管和城管部门同意,大兴土木,对整个大杂院进行了一次修缮。
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“大杂院”了,青砖红瓦、雕梁画柱,院子里有假山,有奇花异草,如果门脸再大点,再摆上两个石狮子,搞不清楚的真以为是曾经的达官显贵的官邸。
昨天回来的晚,早上走的匆忙,韩博真没仔细参观。
在老丈人的陪同下一间一间转完,回到摆满红木家具的堂屋,放下包笑道:“不错,修得真好,古色古香,修旧如旧。”
“那是,也不想想你爸是干什么的!”
老李总抚摸了下宝贝外孙的头,端起一个精致的紫砂茶壶,眉飞色舞地介绍道:“干活的全是修这个的老师傅,一般人给多少钱也请不到。这套家具是从吕家营淘的,这画、这屏风,包括这些摆件,都是从潘家园淘的……”
“老东西,老物件,这要多少钱?”
“说是老物件,看上去也像,其实全赝品,不过也不便宜。里里外外修了一下,包括这些东西,还有添置的这些家电,小两百万。”
韩博一把抱起儿子,笑问道:“爸,是不是太奢侈?”
“奢侈什么?”老李总得意一笑:“专营四合院的房产中介跑过来问这院子卖不卖,你知道咱这房子在他那儿能挂多少吗,五千万,转手就能赚四千多万!你说说,我跟你爸搞装修、搞市场,累死累活才赚多钱,早知道房价涨成这样,那会儿应该多买几套房。”
这套院落能卖上高价是有原因的,首先位置好,地处市中心最繁华地段,胡同内却是闹中取静,取繁华与宁静只是一步之遥。
二是产权完整,一个院儿只有一个业主,不像周围的几个大杂院,有人愿意卖,有人不愿意卖,喜欢这种建筑风格的老板只能买一部分,不完整,感觉不舒服。
再就是占地方正,门前宽阔,占地500多米,建筑面积300多平,北房5间,南房5间,东房3间,西房3间,经过修缮之后堪称四合院的经典。
原来的三间在“分家”时二老跟李晓慧说得很清楚,把所有积蓄全给她们去开装潢公司,她们买房时又把后来赚的几十万给了大女儿,三间老房子要留给絮絮,事实上李晓蕾和絮絮的户口一直在这儿。
后来盘下的十三间有一半是李晓蕾花的钱,有一半是韩总给的钱,也就是说这个价值五千万的四合院是絮絮的。
才十来岁,就坐拥几千万资产。
韩博觉得有些荒唐,低头问:“絮絮,喜不喜欢这个家?”
小家伙眨眨眼,不假思索地说:“不喜欢,又矮又小,没杜妈妈家大,也没杜妈妈家漂亮。”
这孩子,净说实话!
韩博被搞得哭笑不得,不知道该怎么跟老丈人解释。
童言无忌,他现在懂什么,老李总若无其事地摆摆手:“絮絮,这里是北京,是我们中国的首都,不能跟地多人少的南非比。你杜妈妈家我去过,是挺大的,还有一个庄园,如果你把这儿卖了,去南非买,卖掉的钱能买比你杜妈妈家更漂亮的房子,更大的庄园。”
“真的?”
“不信问你爸。”
正聊着,外面传来汽车关门声。
韩博急忙放下儿子,装出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说:“快去做作业,不然又要挨骂了。”
老妈太可怕,简直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人!
絮絮做了个鬼脸,忙不迭跑进书房,砰一声甩上门。老李总忍俊不禁,韩博也忍不住笑了。
“回来了,买菜,怎么买到这会儿?”
“在超市遇上吴阿姨,几年没见,被拉着说了一会儿话。”李妈把菜送进厨房,又回头接过李晓蕾手里的两个塑料袋,兴高采烈地说:“韩博,吴阿姨你应该有印象,她家二闺女跟晓蕾一般大,也是刚回国,到现在都没结婚,她急得团团转,每天下午都去公园替她家二闺女相亲。”
“想起来了,我和晓蕾结婚时她女儿好像正准备出国留学。”
“对,就是那个。吴阿姨那会儿多得意,女儿有本事,去美国啊,跟他说跟你说,生怕别人不知道,现在也就那个样,既没成家也没像样的事业。要不是吴阿姨有套房,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。”
“老陈以前也瞧不起人,我刚干装修那会儿总在背后说风凉话。”女婿有本事,女儿有本事,外孙聪明伶俐,经济方面更不用说了,老李总有资格骄傲。
李晓蕾不由想起曾经特爱显摆的韩总,跟韩博相视一笑,推开门看看趴在书桌上“专心致志”温习功课的儿子,回头问:“韩博,去单位交差,领导怎么说?”
“感觉沙局不是不透露,估计是真不知道,不过工作关系已经转到部里了。”
“这么说可以留在北京?”
“可能性比较大,只是相对在机关工作,我更希望去基层。”
驻外四年,他几乎天天跟高官打交道,联络,应酬,虽然干得是警务工作,但与他理想中的工作状态完全不一样,用他的话说不像一个警察。
不办案,不打击犯罪,还是“韩打击”吗?
李晓蕾比谁都了解自己的丈夫,嫣然一笑:“别担心我,去基层就去基层,能回国我已经很高兴了,在国内不管去哪儿工作也比在南非强。”
“是啊,南非太危险,前天看新闻,好像又发生骚乱。”老李总对女婿的工作只有两个字“支持”,反正这些年在东海的时间比在北京多,女婿在不在北京工作对他来说真无所谓。
韩博看看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岳母,笑道:“从部里回来的路上,给侯厂打了个电话,他不忙,我请他来家吃饭,他一口答应了。”
“侯厂要来?”
“嗯。”
“我出去再买几个菜。”
“没必要,他又不是外人,更不讲究这些,就是聚聚,好久没见了。”
想到老领导的为人,李晓蕾不再坚持。
侯秀峰是女婿女儿命中的贵人,对女婿女儿的帮助比光会吹牛的老卢大多了,何况人家是真正的大领导!
老李总兴奋得直搓手,先跑进里屋把藏了几年的茅台翻了出来,又忙不迭收拾已经很干净的屋子,甚至拿起笤帚去清理院子里的落叶,忙得不亦乐乎。
韩博和李晓蕾插不上手,算算时间老领导也快到了,二人干脆去胡同口迎接。
站在路口不用担心被抢劫,外套里面更不用穿防弹背心,看着嬉戏打闹的孩子们,听着老街坊冷不丁吼两声的京剧唱腔,韩博打心眼里感觉回国真好!
“韩博,晓蕾,这边。”
光顾着往前看,老领导居然出现在身后,韩博连忙小跑着迎上去,紧握着风采依旧的老领导手问:“侯厂,你怎么从那边过来的?”
“出租车司机说这边不好调头,我估计是急着换班,人家赚点钱也不容易,走几步就走几步,就当锻炼身体。”
“侯厂好,侯厂新年快乐。”再次见到老单位的老领导,李晓蕾同样高兴。
“也祝你们新年快乐,晶晶说得没错,你俩没什么变化,不像我,这头发全染的,”侯秀峰轻握了下李晓蕾的手,微笑着侧过身:“介绍一下,这位是我的室友老徐,开溜时被他看见了,如果不带他出来会去打我的小报告,没办法,只能带他来你们这混顿饭。”
老领导,一如既往的风趣。
什么室友,明明是党校学员,跟他一样都是未来的省部级领导。
韩博可不敢称呼“老徐”,急忙道:“徐……徐……徐哥,欢迎欢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