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2章一院六人
  离阳新帝登基后重视文治,尤重翰林,对后者的厚爱,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,首先将赵家瓮那边的衙址内迁至武英殿保和殿之间的中线右侧,然后下诏以后翰林院掌院学士与礼部共同主持科举,钦定为本朝惯例,于是“日后非翰林不得入阁”的说法,在京城尘嚣四起。
  今日大办乔迁之喜的翰林院内可谓群英荟萃,好一副琳琅满目的盛世景象!发迹于此地的礼部侍郎晋兰亭,在翰林任职的祥符元年新科状元郎李吉甫,既是探花郎更是弈坛新秀的吴从先,因功从地方上升迁入翰林院的宋家雏凤宋恪礼,洞渊阁大学士之子严池集,已是离阳正三品高官的门下省左散骑常侍陈望,曾任国子监右祭酒的孙寅。在这拨年纪最长者也不过三十而立的青年俊彦汇聚一堂之前,其实有许多跟翰林院有渊源的重臣公卿都已陆续散去,例如中书省一二把手齐阳龙赵右龄,公认老翰林出身的坦坦翁桓温,执掌翰林院十多年新近入主吏部的天官殷茂春,有夏官称号的兵部尚书棠溪剑仙卢白颉,或独身而至,或联袂而来,真真正正是让这座崭新的翰林院蓬荜生辉,沾足了官气贵气和雅味仙味。
  此时在开春时分的幽静庭院内,在一株枝头泛起嫩黄小如枣花的青桐树下,所有人都在欣赏一局棋,对弈之人却都不是什么棋待诏国手,甚至都不是在京城连败三位国手而名声鹊起的吴从先,而是两个朝野上下都感到面生的人物,两者年龄悬殊得厉害,一张石桌四张石凳,桌上搁了一张“老味弥佳”的黄花梨棋盘,左右对峙的黑白棋盒分装白黑棋子,石凳上放有锦绣垫,下棋两人当然是坐着手谈,但剩余两只凳子,坐着的人物可就是世间荣贵的顶点了,当今天子赵篆,皇后严东吴。
  在棋局上一争高低的对手,除了被皇帝陛下昵称为“小书柜”的俊秀少年,还有个至今仍是白丁身份的离阳百姓,正是广陵道祥州人氏范长后,与吴从先并称为“先后双九”,在以往对战中范长后又技高一筹,故而在天下弈林也有“范十段”的美誉,同时因为范长后擅画枯石野梅冬竹三物,其中以野梅最佳,傲骨高洁,如今太安城已经有范长后“一树独先天下春”的说法,其画作在京城官场可谓一尺千金且有价无市。在探花吴从先成名之前,藏在深闺人未识的范长后是被天子特召入京,之所以有这份旨意,缘于真实身份是钦天监监正的小书柜,在皇帝授意下与吴从一口气先下了六局棋,三慢三快,吴从先都输得干脆利落,那么号称当今棋坛第一人的范长后就自然而然进入了皇帝的视线,皇帝陛下亲自定下的这局棋彩头可不小,若是范长后赢了,那么就可以直接留在翰林院担任黄门郎,如今的翰林院已是天下读书人当之无愧的龙阁,观棋众人都是离阳王朝最聪明的那一小撮人,其实心知肚明,范长后在棋盘上的输赢并不重要,能够简在帝心,范十段早已赢在棋外了。
  小书柜大概是天资卓绝但终究孩子心性,坐没有个坐相,歪着身子,一手托腮帮,一手落子如飞,几乎是在范长后落子时就敲子在盘。反观衣衫素朴的范长后,在世外高人的风度一事上无形中就落了下风,但这种位于下风的劣势,只是针对钦天监监正的古怪而言,事实上范长侯静心凝神正襟危坐,不论从棋盒中缓缓捡取棋子的“动”,还是长考时的捻子“不动”,都极富宗师风采,对于小书柜棋盘内外都咄咄逼人的攻势,范十段的应对不急不缓,两人开局二十余手暂时还看不出得失端倪。连同皇帝赵篆在内,能够站在一旁观棋的人物,不说棋力极高的吴从先,就算从无跟人有过对弈的陈望,眼力肯定都不差,甚至昔年有“北凉女学士”之称的皇后严东吴也看得目不转睛,颇为专注。
  严池集就站在这位母仪天下的姐姐身后,那趟观政边陲,只有他半途而废,跟由蓟北入辽西的兵部大队分道扬镳,独自返回京城,此事让严池集在士林的声望受损,不过有当朝国舅爷这张天大的护身符,至今没有人敢跳出来说三道四。严池集看着棋盘上的勾心斗角,悄悄抬起头望着那棵枝头绿意报春喜的老梧桐,浮现出满脸疲惫,如果说凉州之行让他和孔武痴大失所望,那么蓟北之行就是让严池集感到愤怒了,蓟北防线,自韩家起就是中原抵御北莽的兵家重地,虽然离阳更重视两辽,但能够在蓟北手握兵权的武将,无一不是由兵部精心筛选被朝廷寄予厚望的人选,可严池集在蓟州北关看到了什么?是未战先退,主动收缩防线!面对他的斥责,几位边防大将都含糊其辞,而在北凉道挑三拣四的高亭树则出奇沉默起来,显然是收到了某些京城人士的授意。严池集收回视线,冷冷望向身侧不远处的晋三郎,后者也敏锐察觉到年轻国舅爷的不善眼光,只是报以一张无可挑剔的温雅笑脸,严池集与他对视,突然,严池集感到袖子被拉扯了一下,低下头,看见姐姐指着棋盘一处柔声笑道:“小监正好像下了一手妙棋,你看对不对?”
  那孩子听到皇后娘娘的夸奖,抬头咧嘴灿烂一笑。
  严池集轻轻叹息,不再与侍郎大人争锋相对,转而观战棋局。
  范长后的后手应对依旧不温不火,这让跟严池集一样同是皇亲国戚的陈望顿时有些刮目相看,寻常贫寒士子能够面见天颜,孔雀开屏都来不及,如范长后这般始终舒缓有度,殊为不易。状元李吉甫是辽东豪阀世族子弟,论诗赋,不如榜眼高亭树,论琴棋书画,更是远不如吴从先,所以朝野上下大多认为他这个有些木讷的状元郎名不副实。事实上在晋兰亭创办的诗社中,也少有听到李吉甫如何高谈阔论,只是前几日户部尚书白虢开口跟翰林院借用李吉甫,让人意识到李吉甫兴许不像表面那般不讨喜。今日一行人中唯一能够跟晋兰亭比官帽子大小的陈少保,就只与李吉甫聊了几句,吴从先原本想要不露痕迹凑上去跟左散骑常侍混个熟脸,结果很快就冷场。
  相比在场诸人,今日宋恪礼的现身最出人意料,称霸文坛数十载的宋家两夫子,可当不得“极尽哀荣”四字,死后谥号也都只算中下,宋恪礼当时更是从清贵翰林院下放到地方当县尉。越发熟稔官场规矩的晋兰亭就十分好奇,已经从高枝打落泥泞中去的宋家雏凤,怎能重返京城,是攀附了哪条伏线?宗室勋贵暂时还没有这份能耐,坦坦翁对宋家一向观感糟糕,导致一干张庐旧人都不会对宋恪礼有好脸色,也没听说中书令齐阳龙与宋家有什么交集。晋兰亭思索片刻,不得要领,也就懒得去计较,一个宋恪礼的起起伏伏注定无法影响大局,当年晋兰亭的确是要对同在翰林院当黄门郎的宋家嫡长孙主动示好,恨不得亲手送去几百刀自制招牌熟宣,可如今?侍郎大人都大可以对此人视而不见了。在公卿满堂的小朝会上,他晋三郎只能敬陪末座,只是“凤尾”,可在此时此地,却是当之无愧的凤头,随着翰林院在离阳朝廷水涨船高,礼部的地位也必然随之看涨,他日后执掌礼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,科举一事,届时礼部为主翰林院为辅,那他晋兰亭就会是祥符年间所有读书人的共同“座师”!
  晋兰亭微笑着低头弯腰,俯视棋局,一只手扶在皇帝钦赐的腰间羊脂玉带上,一手悄悄紧握。
  天下文脉在我手,何愁庙堂人脉?
  吴从先可能是最在意棋局胜负的那个人,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眼那个与自己对弈多次的范长后,心思苦涩。春秋遗民范长后,字月天号佛子,在祥州时就是他心头怎么拔都拔不去的那根刺,不管两人公开私下相处时如何相谈甚欢,吴从先都知道自己既鄙夷此人又羡慕此人,鄙夷范长后无视科举,羡慕范长后犹如“有天人在侧,为其谋划”的高超棋力。在自己连败三大棋待诏国手前后,吴从先一次都没有提及这个范长后,但消息灵通的京城仍是很快知晓了祥州有个范十段,皇帝陛下在召范长后入京前,跟他有过一场气氛轻松的君臣问答,吴从先也只好能硬着头皮说上一句言不由衷的“臣与那范月天,胜负参半”,可惜仍是阻止不了皇帝陛下的好奇心,尤其是他接连惨败给那个简直就是棋仙转世的孩子后,据晋三郎说天子几乎是每日一催礼部,询问那范十段何时入京,能有这份殊荣待遇,之前那位可是那位“吾曹不出如苍生何”的宰相大人啊。
  当范长后孑然一身入京后,吴从先当晚便去了驿馆,“语重心长”为范长后讲述了那名神童的棋风,“先手布局看似潦草,无心也无力,及中盘落枰,猛然变幻,恍惚如瓦砾废墟之地,骤起一座巍峨高楼,有居高临下狮子搏兔之势”。当然吴从先也清楚这类虚无缥缈的说法,说了等于没说,范长后听了以后根本没有用处。至于为何只说先手中盘而不说收官,倒不是吴从先有意藏私,而是吴从先与那孩子下棋,就没有多于两百手的棋局,最重脸皮清誉的吴从先根本就好不好意思多说什么。
  吴从先好不容易在京城一鸣惊人,怎会愿意范长后来太安城夺了自己的风头,巴不得范长后一败涂地,简单说来,当今棋坛强九国手吴从先可以输给那名传闻来自钦天监的天才少年,那如同世间顶尖武夫输给陆地神仙,不损声名,但他绝对不可以输给范长后太多,这就像李淳罡当年输给王仙芝,之后王仙芝输给徐凤年,输了一次,就彻底输了。
  范长后下棋的“慢”,也仅是相对钦天监小书柜的疾如闪电,一个时辰后,当范长后连续“长考”十几手后,头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出了胜负手,那个满脸悠哉游哉神色的孩子好像第一次看见对手,不再托着腮帮,不再左右张望,坐直了腰杆,但是不看棋局,而是直直盯住那位正在低头伸手卷起袖口的范长后。在场众人连吴从先都看不出这一手的全部精髓,其余一旁观战的看客自然更是如坠云雾,其中晋兰亭忍不住转头小声询问吴从先,后者也不敢妄言。
  孙寅伸出双指揉了揉耳垂后,打了个哈欠。宋恪礼眯眼,紧紧抿起嘴唇。陈望则在细细打量那年少监正的神情变化。李吉甫则小心翼翼望向眉头紧皱身体前倾的皇帝陛下。心思都放在棋盘上的严池集弯下腰,跟姐姐严东吴交头接耳。
  如果加上神情自若的当局者范长后,不算皇帝赵篆皇后严东吴和那位钦天监监正,那么今日翰林院青桐树下,有来自北凉道便多达四人,陈望,孙寅,严池集,晋兰亭。江南道有吴从先,广陵道则有范长后,两辽道有李吉甫,京城有宋恪礼。以此看来,似乎当今天子比先帝对北凉要更具胸襟。
  皇帝饶有兴致看着小书柜破天荒对某人露出恶狠狠的表情,打圆场道:“暂且封盘,你们俩稍后再战。小书柜,范长后,尽力将此棋下成千古名局。若是收官更加出彩,回头朕让宫中丹青圣手为你们作画留念。朕马上要去参加一个小朝会,去晚了,可是会被坦坦翁絮叨半天的。”
  身穿紫袍官服的晋兰亭赶忙微微弓腰,为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让出一条道路。
  皇帝牵着皇后的手,面带笑意离去,由严池集一人送行。晋兰亭作为礼部侍郎也要参与那满眼尽紫的小型朝会,只是皇帝不发话,他自然不好黏在皇帝身边,毕竟有狐假虎威之嫌。在那三位“一家人”率先离开后,他特意拉上吴从先走出翰林院走上一段路程,原本后者就在礼部观政,而且相比殿试名次更高却沉默寡言的李吉甫,晋兰亭更看好同是诗社骨干吴从先,对已经在兵部出人头地的高亭树那更是高看一眼。
  严东吴轻声道:“为何如此器重那范长后?”
  皇帝转头对皇后眨了眨眼睛,悄悄说道:“下棋争胜,只是怡情小事,其实什么九段十段,于国何益?不过靖安王赵珣尚且有一位目盲棋士陆诩,我贵为一国之主,怎能没有一位范十段在身边?”
  严东吴忍俊不禁道:“这也能怄气?陛下,你还是个孩子吗?”
  皇帝一脸幽怨道:“难道我在你心中已经老了吗?”
  严东吴记起身后还跟着弟弟严池集,轻轻咳嗽一声,皇帝哈哈大笑,不以为意,故意缓了缓脚步,让这位在蓟北碰了一鼻子灰憋了一肚子气的小舅子跟上后,才轻声安慰道:“蓟北的事情,朕也不劝你什么,只想让你不要急。听你姐说不愿意在兵部待下去了,想去哪里?礼部,还是吏部?”
  严东吴正要说话,皇帝微微加重力道握住她的手,她只好把话咽回肚子。
  严池集显然有些畏惧那个越来越有威严的姐姐,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:“陛下,微臣想要来翰林院,这里书多。”
  皇帝瞪眼道:“没外人的时候,喊姐夫!不过来翰林院没问题,但是先从小黄门郎做起,否则我倒是无所谓让你做大黄门,你脾气过于温和了,又是什么都不愿意去争的性子,肯定要被许多老前辈排挤冷落的,那些上了岁数的老文人,跟六部官员不太一样,可不管你是什么国舅。”
  严池集嗯了一声。
  皇帝转头对严东吴笑意温柔道:“你们姐弟多聊聊,我这个外人啊,就不碍眼喽。”
  等到皇帝在本朝宦官第一人的宋堂禄陪同下渐行渐远,严东吴低声问道:“为什么没有把我交给你的东西还给那个人。”
  严池集脸色微白,心虚道:“我没见着凤哥儿啊。”
  她厉声道:“闭嘴!”
  身体一颤的严池集小心翼翼问道:“要不然我偷偷销毁掉?”
  严东吴几乎是瞬间勃然大怒,然后竭力压抑住火气,脸色阴晴不定,最终咬牙道:“藏好!”
  严池集垂头丧气。
  严东吴平复心情后,语气放缓,赞赏道:“你方才没有说要去礼部和吏部,很好。”
  严东吴跟这个弟弟面对面站着,帮他拢了拢衣襟领口,轻轻道:“你要记住一件事,文正文忠文恭,此三文美谥,必出于翰林院!”
  严池集怯生生道:“姐,我没想那么多,真的。”
  严东吴弯曲双指,在这个弟弟额头敲了一下,有了些笑颜,“你啊,傻人有傻福。”
  严池集欲言又止,严东吴显然猜出了他心中所想,摇头道:“宫里头的事情,你别管。回去吧,我有一种直觉,现在那座院子里的那几个年轻人,会……”
  说到这里,皇后娘娘不再说话了,抬头望着太阳,耀眼,所以有些刺眼。
  严池集回到院子,在青桐树下,那孩子正冷着脸问道:“你跟谁学棋?”
  范长后微笑道:“自四岁起,便与古谱古人学棋。”
  孩子指着棋盘上那最后一手棋,“古人可下不出这一手!”
  范长后平静道:“我辈今人不胜古人,有何颜面见后人?与古人学棋不假,但轮到自己下棋,不可坐困千古。”
  孩子冷哼一声,瞥了眼棋盘残局,“若不是钦天监发生那场变故,我心不在焉,今天都不会给你下出什么胜负手的机会!明天你来钦天监摘星阁!”
  范长后不置可否。
  老气横秋的孩子大步跑着离开,只有这个时候,才有点他那个年纪该有的稚气。
  自幼就在钦天监的小书柜屁颠屁颠一顿快跑,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位最是心生亲近的皇后娘娘,与这个孩子跟人下棋时的气势凌人截然相反,他见着了严东吴是满脸稚嫩笑容,就像一个小孩遇见了疼爱自己姐姐。
  严东吴揉了揉小书柜的脑袋,怜惜道:“难为你了,钦天监遭此巨变,陛下还要你跟人下棋,回头我帮你骂他几句。”
  在前不久那场严密封锁的变故中,仅是战死的护卫就有八百多人,大多是武艺高强的禁军锐士不说,还有几十位悬佩有锦鲤鱼袋的高手,尤其是后者,在先前护送“某物”前往广陵道途中,一百多名被朝廷刑部招安的江湖顶尖草莽,全部神秘阵亡,赵勾已经遭受重创,这一次折损无异于雪上加霜。但比起真正的损失,钦天监内练气士的死绝,那就是根本都不算什么了。
  这些世人所谓的神仙中人,不乏有指玄神通的高手,更对离阳朝廷有着不可或缺的功效,他们的存在,本身就是一种可以象征天道威严的恢弘震慑。
  皇帝,是天命所归之人,故而奉天承运。
  结果,离阳北派扶龙练气士,在那场血腥战事中,死得一干二净!
  对围棋一事素来视为“闲余小道”的当今天子,为何会仓促搬迁翰林院?又为何亲自为范十段范长后造势?还是因为想要转移臣子视线,尽力压下那场波及整座京城的动荡涟漪?
  严东吴更是亲眼见到温文尔雅的“四皇子”,把自己关在御书房内整整一宿。等他出来的时候,连大太监宋堂禄尚且不敢靠近,是她不得不亲自上前,为其包扎那鲜血淋漓的左手。
  小书柜摇头道:“监正爷爷说过,人都是要死的,我不伤心。如果不是我还必须要替监正爷爷跟某个人下三局棋,要不然就算我死在那里,也无所谓。”
  然后孩子在心中默念道,虽然那老头儿死了,但他的徒弟也许已经出现了。
  这件事情,他不会告诉任何人,哪怕是皇后姐姐。
  严东吴气笑道:“不许说晦气话了,你才多大点的孩子,好好活着。”
  小书柜嘿嘿笑道:“我想吃桂花糕了。”
  严东吴牵起他的小手,走在皇宫内,“那得等到秋天呢,所以啊,更要好好活着。”
  翰林院中,当严池集走近后,发现气氛有些微妙,官阶最高的陈望与李吉甫站在一旁闲聊着,那个曾经在国子监舌战群儒的狂士孙寅趴在石桌上,十段国手范长后在为其详细复盘。
  严池集本来都已经停下脚步,突然发现形单影只的宋恪礼朝自己笑了笑,严池集会心一笑,走上前去。
  祥符二年春,这一日,这座小院内,有六人。
  陈望,孙寅,宋恪礼,范长后,李吉甫,严池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