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七十九章 身在高远瞰世真
  张衍目观那气机所在,造化之灵这一子落下,那背后道法就在大道棋盘之中落定,无法再行动用。
  现在除非有大德愿意将自己手中所掌握的道法落于此中,加以阻碍,那么方可将之挪开。
  不过一旦大道运转起来,要想停下可没有那么容易,至少要付出倍于对手的代价方才有可能达到。
  他认为这等作法是最不合适的,先不说造化之灵与大德双方执子谁多谁寡,就算己方这边压过对面,也不可能如此做,因为这完全是被对方牵着走了。
  而被动接招永远是对自己不利的,假设能落得一招上手,反过来迫使造化之灵不得不用更多代价将之挪去,这才是最为正确的应对方法。
  他目光一转,见座上诸位大德无人有什么举动,这可能是造化之灵这第一子只是用来遮护自己,还并不曾表露出真正意图,所以诸位大德才没有急着落子。
  他略一思忖,这等作法也是合理的,因为落子之人的用意一旦显露出来,那么对手就能大致算到后续演变,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样。
  无论是大德还是造化之灵,都是精通推算,这般看来谁都没法拿捏到对手,可实际上不是这样,双方所掌握的道法不一样,再则,最终决定结果的,不仅是双方谋算,还有大道之外的一线天机。
  这一线天机的存在,似使得大道棋盘可以运转起来,但也同时增加了一丝变数,这变数决定了不到最后一刻,谁都无法知晓真正胜负。
  造化之灵在落下一子之后,却没有停下,很快落下第二子,大道之转也因此再次被推动起来。
  张衍观望片刻,很快就看出了这里变化,他却是一挑眉,造化之灵这一手没有直接对他们这些大德而来,而却是用来护定诸有,使之不被倾覆。
  可以说自此刻起,因为有整个大道为依托,只要双方还在这方棋盘之内较量,那么用任何手段都不可能将诸有崩灭了。
  而诸有之内有什么?不需要任何推算,也很是容易得出结论。
  造化之灵明显是冲着那缺失之道而去的,不然没必要做得这等事。
  这毕竟是一门道法,若是能取拿到手,不但能多得一枚棋子,还能将诸般道法都是拖到大道棋盘上来,假设造化之灵得胜,那么就能顺势补全道法了。
  有介于此,这一子是必须要争的。
  只是诸位大德虽然知晓了这些,可对着护定诸有的第二手落子却不可能去出面阻止,因为此举对他们也是有利的,甚至他们也希望如此。可是这般一来,场中局面无疑对造化之灵更为有利了,其已然是连落两子,他们不曾作出反应了。
  张衍心中暗忖,造化之灵这第三子一落,无论如何,己方这边当是要做出反应了。
  若是任由造化之灵这般毫无顾忌的将大道转运推动下去,那么其人优势将会越积越大,阻止起来也会越来越难,一个不慎,就会累积到一个令众人无法扭转的程度,要真到了那等地步,恐怕就无以抗衡了。
  正在转念之间,造化之灵的第三子却是已然落下了。
  这一刹那间,诸位大德与张衍都见到,原本深藏于虚无一面的无数现世,现在全数显露了出来。
  张衍目光微凝,立时猜到了这一步目的之所在。
  在那原初一点之上,可以延伸出无数类似且又不同的现世来。以一名未曾成道的造化性灵为例,其人在无数现世之中可以有无数个自己,而这无数个自己其实都是造化性灵,这里没有谁主谁次的区别。
  唯有一点不同,就是那些依附于造化之地的现世却是唯一的,也即是说,那些相类现世在不停消亡诞生的轮转之中,唯有这一处现世乃是长久存在的。
  所以大德想要获取缺失之道,通常都是从这些个现世下手,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,并非其余现世无法找寻,而是投入其余现世之中,除非他伟力支撑起此处,否则此等所在对他而言只是一瞬即逝。
  而且以他伟力进入这等所在,那很可能就是他自身道法居于上风了,道法冲突之下,那缺失之道很可能就不再现出了,此是吃力不讨好之事。
  但造化这灵这一手,却是令所有现世都是自底下浮到了表面之上,其目的并非是令其可长存下去,而是要把无数类同现世杀去,并令其归同为一,这样只需在一个现世之内做文章,就可从中取拿大道。
  虽然张衍现在在此道之上占得先机,余者无法与他相比,但造化之灵下一步若是以道法来推动,那很可能被其得到缺失之道。
  表面看来,以四门道法换取一门道法,以四子换一子是不智的,可要是被其成功,大道运转必是偏向于其人,而大德这一方还失去了一门道法,少得一子,关键是什么都没有做,这等若就是将大道棋盘让了出去。
  手中有子却无法落到棋盘之上,这与无有又有什么区别?
  张衍通过气机牵连,能知诸位大德自有应对之法,只是想法不一,有人甚至提出,直接将这些生灵消夺了去。
  没了这些造化性灵,那么任凭造化之灵有多大力量,自就无法夺取此道。
  造化性灵乃是依附于道法的存在,站在诸位大德的高度往下看来,哪怕具被灭杀,也是转入了代表了大道无有的那一面,并不是真正不在了,在需要之时,仍可以再转了出来。
  但是为了阻止造化之灵,这里就需要用道法压制了,可造化之灵也同样以道法回应的话,如何应对先是不提,至少他们在大道棋盘之上也是落得一子,阻止了大道运转继续向其人那处偏斜了。
  他对此却不甚认同,此举相对来说是跟着对方的路数走了,这里必须要寻到一个破局之法争取主动。
  他方才已是看到,这里实际上是有一个可以做文章的地方的。
  造化之灵无外乎是将诸世收聚为一世,可如何收聚,收聚之后里间造化性灵又是如何,这一切却非其所能决定的。
  假设现下现世之中有一名造化性灵成道,那么其人所得,必然是那缺失之道,若他能择选一人成就大德,再令其把道法交托了出来,那自是可以得来这门道法。
  当然这只是大略,他之筹谋并不是这么简单的,还令有后手埋藏其中。
  只是若要落子,他此刻有三子在手,大可以一力施为,不过既是与诸位大德站于同一阵中,又在一个棋盘之上,那自是要顾应大局。
  这里好处是若得他人赞同,那他完全可以借得他人之力行事,而未必要用得自身道法。
  而坏处亦有,若此提议被否,或是被诸位大德认为不妥当,便很可能动摇这些大德对他的信心。
  要知到现在为止,诸大德都只是默认了他为执子之人,可却并没有完全承认他便是那可做最后寄托之人。
  所以他之所为,必须要足以让人信服。
  他把意念一转,顺着气机传递,将自己大致想法告知在座大德。
  他本以为诸位大德会思量一番,然而其中一位在知晓这些后,却是毫不犹豫伸手一指,将自己所持道法送入大道棋盘之中。
  张衍微微讶异,这出手之人虽坐于霞光清气之中,难见面目,可凭气机不难辨出,其人正是陵幽祖师。
  一直以来,这一位行事都是诡秘莫测,难以捉摸,可却没有想到,会是这位祖师第一个站了出来支持他之建言。
  要知其人这一动,就等若杜绝了所有争论,在座所有大德不管情愿与否,为了大局考量,都不得不随之跟上,否则此枚落子便等于白费了。
  张衍传以神意道:“却未想到,道友第一个助我。”
  陵幽祖师笑了一笑,道:“我非相助道友,而是道友之算,令我得见或可能在大道棋盘之上胜得造化之灵,且这一子背后所现玄机,恐怕也只有道友能以见到了。”
  张衍摇头道:“道友过誉了,以诸位同道之能为,要算到此间也并非什么难事。”
  陵幽祖又是一笑,问道:“道友可知,何谓至人么?”
  张衍神情认真几分,道:“敢以请教。”
  陵幽祖师缓缓言道:“我有一句,‘既可渺远,又可近人’。”
  张衍略一琢磨,露出若有所思之色,这句话意思并非只是表面上的,还有底下所蕴藏的道理。
  陵幽祖师道:“我曾高高在上,却很少有人再能倾顾凡世生灵了,便是造化之灵也是如此,故我认为,能得此道之人,非道友莫属。”
  张衍言道:“道友谦言,当年诸位于九洲之布置,却亦是自凡世而起。”
  陵幽祖师摇首道:“那布置虽有用意,可也未曾当真将取胜之望寄于此间。”说到这里,他打一个稽首,道:“下来之局,当交托道友了。”
  张衍还有一礼,郑重道:“当不负所托。”
  陵幽祖师手中只是执有一门道法,这里送了出去,那么下来只能坐观他人弈棋,自己已是无所作为了。
  更为险恶的是,造化之灵要是愿意舍得一门道法,下得一子,就可借助大道运转之力将其人吞了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