犀月山这一边,经过几日争吵与商议,最后却是无法接受只准他们驻留三载的条件,故是决定与清辰子三人一战。
葫上真等人知道暗中突袭这等事对剑修毫无用处,甚至对方要走他们都无力阻拦,所以这一场斗战只能在自家地界守御,于是命人把界中所有禁阵都是转动起来,只等清辰子三人来攻。
法坛之上,葫上真身居主位,底下是其余同门,而他身边不远处,则是坐着一名面上笑意吟吟的锦衣道人,此时他稍稍侧身,对着其人一个稽首,道:“此番要多谢鹿道友相助了。”
那锦衣道人拂尘一摆,回得一礼,呵呵笑道:“我等本是近邻,贵方有难,又岂能不闻不问。”
这鹿道人乃是三百多年前漂游至此的一位上真,犀月山修士一直想将其驱赶走了,可其人却颇有本事,几回都能找借口留下,这次却是以准许对方长居在此为代价,换得其人相助。
不过显然,座中有不少人不满意这等安排,甚至有人起神意传言道:“葫上真,此人不可信!”
葫上真回道:“我也未指望其人能如何,现在那三名剑修咄咄逼人,我也难知能否取胜,此辈纵然无用,能在此壮壮声势也是好的。”
在安抚下众人未久,他就觉三道凌厉气机往自己这里过来,心中不由一凛,道:“来了。”
须臾之间,就见三道笼罩在剑光之中的人影出现在了阵前。
葫上真及一众道人俱是神情凝重起来。
几千年来,他们一直在把那几位剑仙当作假想敌对抗,并还从后者遗留在外的典籍之中想方设法了解剑修的神通手段,冉秀书、田坤二人看到的世棋最早其实非是用来取乐的,而是用来协助推算剑法演化的。
可以说,这方天地之内大到禁阵布置,小到秘法神通,都是用来针对剑修的,只是犀月山修士仍是不能安心,因为之前这些东西从未有过验证的机会,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能起得几分作用。
清辰子看着下方,立起心意祭得一道剑光出来,只是一照,就把大阵转挪虚实尽数映入其中,他稍作推算,道:“此方大阵已与天地根脉合至一处,若是正面强攻,破阵之时就是整个地陆沉陷之日。”
这等阵势不可能是短短几日间可以布置得出来的,至少也需数百上千年的经营,才能将所有地气灵机牵连到一处。所以此辈早前针对的对象应该不是他们,而当是那几位飞升至此的前辈。
可要是以为他们这么简单就会被挡住,那却也把少清剑法看得太轻了。
他看向荀怀英,道:“荀师弟,为兄会以剑芒照出此中灵机脉络,由你来斩开大阵。”
荀怀英点了点首,过去片刻,就觉清辰子神意传来,当即接纳过来,少顷,他便上前一步,骈指而起,对着下方就是一斩。
葫上真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上方,看三人到底会如何选择。
你等不是要这片地界么?
现在大阵一旦破碎,那么所受伤害就将由脚下地陆来承担,到时候谁都别想得到。
就在这时,他忽觉眼前有一道剑光斩落下来,而后只觉整个大阵晃动了一下,便就现出了崩解之兆。
众人脸色大变,莫非这几名剑修根本就不在意这方天地么?
葫上真稍作感应,却是发现不对,明明大阵与地陆气机都是牵连,可是此刻受得损伤的却只是大阵本身,若不是他事先确定过阵禁布置绝没有问题,那却是怀疑有人事先将这等牵连断绝了。
荀怀英看着下方,犀月山修士固然是将地陆灵机与大阵牵扯在了一起,可那只是此辈如此以为而已,得了清辰子所探查到的虚实脉络,此刻在他眼中,阵法是阵法,灵机是灵机,天地是天地,三者从来就不是一体的,他祭出之剑,无论如何劈斩,都只会是着落在大阵之上,与别处却是毫无妨碍。
而在他剑斩之下,下方整个大阵开始层层崩塌,所有用于构筑的法坛峰岳都是变得灵光黯淡,只片刻间,原本完整阵势就变得千疮百孔起来。
那鹿道人见到这般景象,忽然自座上站起,对葫上真歉然一揖,道:“道友,这般对手,恕我无能为力,唯有先行告退了。”
葫上真冷冷看着他道:“道友与我站在一处,莫非以为那几位剑修还会放过你么?”
鹿道人笑道:“鹿某现在就离开此间,却不以为这几位会舍弃诸位而来追我。”
葫上真盯着他道:“尊驾莫非不怕我等把你留下么?”
哪知鹿道人无有丝毫惧意,笃定言道:“不会,诸位能分得清主次,不会舍当面之敌不顾,再则,我以为诸位现在该畏惧的是我出手助那几位,来一个里外夹攻!”
众人脸色一变。
鹿道人嘿嘿一笑,把拂尘一摆,就大摇大摆往外走去。
果然,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人上去阻拦,只能阴沉着脸目送其人从大阵破碎之处向外遁走,只是此人可以离开,他们却是无处可去。
不过并没有一人提出撤走。因为他们都清楚,要是之前答应那些剑修还好说,可现在既决定结阵与之相抗,那对方就绝不可能再放过他们了。
就在此时,犀月山众修只觉周围轰然一震,而后有天光映照进来,往天看去,却发现原本偌大一个阵势已然消失不存了。
众人不敢怠慢,急忙转运功行,试图抵挡接下来可能到来的攻击,然而下一刻,包括葫上真在内,所有人身躯都是凌空爆开!
这时布置在最为里间,作为最后一道屏障的大阵忽然腾升起来,将众人围裹在内,于是诸人法身又是重新聚合起来。
等回过神来之后,众人根本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,便转入神意之中观望推算,这才见得,方才有一剑斩入此间,只是令人惊悸的是,可这一剑自何处而来,他们根本不曾有所察觉。
葫上真凭借那气机,看到了冉秀书身上,他可以确认,方才那一剑就是此人所为,可方才在他感应之中,其人明明立在原处动也未动。
结合之前所知,他顿时明白,那是因为这一剑太过迅快,超过了他们自身感应,甚至超过了这方天地运转,所以唯在这一剑斩落之后,他们才能确认其已发生。
他沉声道:“诸位不必猜测了,此是极剑之法,凭我之能,无备之下却是无从闪避,不过诸位只要时时提防其人,就不会被其再轻易得逞了。”
此等剑法早是超脱了意念,所以修士只要稍加疏忽,或者注意力不再放在剑主身上,那么就会被再度斩中。
众人听他此言,都是心头大凛,连忙对冉秀书加以留意,以免重蹈覆辙。
然而就在此时,眼前光华一闪,又是一道剑芒自外掠过,众人身外这一座护持法阵也是随之被破开,而后一仰首,便见三道人影悬于天中。
一名修士顿时忍耐不住,引动神通法力,化出一团灰雾,往冉秀书那处当头罩下,因为从方才情形看来,后者无疑威胁最大,当要先行除去。
他这一出手,众人也是纷纷跟上,其中有大半攻势倒同样是冲着冉秀书而去的。
冉秀书面对众人围攻,却是不闪不避,可是所有法宝、乃至法力神通一到他身前,却俱是消失的无影无踪,好似被转挪了去了别处一般。
这是因为他人看去虽在这里,可这实际不过只是一个照影而已,真正法身却一直随着飞剑游遁而走,从来不曾停下来过。
这些到来的攻势实际是循着他气机而去的,因为始终在追及他的去路之上,所以既没有落空,也不会再出现在诸人眼前,应该说已是被剑气引入了另一个天地间隙之中,只要他不曾停下,那么便会一直在那里飘荡。
葫上真是知晓的,极剑之术修炼到了一定境地之后,便可以远远威慑敌手,叫其无一刻放松,而自身几乎没有破绽,这是最为叫人麻烦头疼的对手,眼前这位,无疑就是这般人物,于是起神意传言道:“诸位无需攻袭此人,只要小心戒备,铲除了另外二人,再回来对付此人便好。”
可还未等他们再去选择对手,就见清辰子所站那处忽然绽开无数剑光,一时之间,仿若无数星辰落下。
众人都是神情大变,连忙祭起法力宝物遮挡,可自身气机待那剑光一触,便就发现了不对,这天地之中,只有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,而旁边所有人都是不见了。
清辰子此刻所用乃是化剑妙法,每一个被他剑光照及之人都会与旁人分隔开来,想要摆脱出去,除非能凭借法力一气破开,或者干脆能看到剑法之中的诸般玄妙,可能做到这两点之人,也就不必在乎与同道分开了。
犀月山修士见此,都是不约而同采取了守御,不但是因为面前威胁,他们还不曾忘了冉秀书在一旁盯着,说不定稍有疏忽,对面就是一剑斩来,这等情形下,根本无人敢主动出击,只能先尽量保证自身不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