戚宏禅纵然定下计议,但这事也非仓促之间能够做成,还需许多布置。况且就算请得溟沧派出手相助,也不是说自家就不做任何防备了。
需知盯着他们的,不但有玉霄这敌对一方,还有魔宗六派,其有许多诡异难测的手段,根本防不胜防,他潜心炼合宝物之时,难保其不会来插上一手。
此回取得宝物,这既是机缘,也隐含着莫大危险,是以越到这时,却越需谨慎,准备的越妥当,成事可能越高。
伍真人提醒道:“掌门,有传言说那天魔就在我平都教近侧,这却要有所防备了。”
戚宏禅神色郑重了几分,前几次魔宗以铲除六阴魔虫为借口,几次三番派遣弟子到平都教界内搜索,只是都被他挡了下来。
但他十分清楚,其真正目的很可能是为找寻司马权下落,实则除了玄魔两家之外,此魔才是需真正需要防备的敌手。
他沉声道:“这也不是无有办法解决,还真观如今与我教一般是溟沧派友盟,此派有无数降魔手段,这次也可求其相助。”
赵、伍二人都是称好。
其实便是无有友盟这一层关联,西三派本也是互相抱团守望,他提出求情,还真观一定不会拒绝。只是可惜,骊山派玉陵真人已是飞升而去,否则有其坐镇,也无人敢来搅扰。
赵真人这时低声道:“掌门,此次似是事关我平都教运数,山门法阵不可动,但也不能全然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。”
戚宏禅认为有理,他并非不信任溟、还真两派,但说到底,这两派也还是外人,不会如护持自家山门一般护住平都教,是以他们还需要有自己的依凭,便问道:“赵真人可有什么主意?”
身为掌门,他只需把握大势,但在许多细枝末节上难免就有思虑不周的地方,这需却门中长老拾遗补缺了。
赵真人道:“敢问掌门,炼合那宝物,不知要用几天?”
戚宏禅考虑了片刻,道:“难做确定,但至少需用十日,大至在半月之内。”
伍真人一听,不禁皱起眉头,这时日一长,就意味着有更多变数。
在没有山门大阵的情形下,要保证期间不出任何意外,却是很为难,就是原先没有敌意之人怕也会生出异样心思。
赵真人沉声道:“既然需得接引日月之光,那可否先做得此事?”
“先做得此事?”戚宏禅若有所思。
赵真人起指虚划一圆,道:“我等可先炼得一枚昭易珠,利用这法器提先聚集日月精气,到了最后关头再放了出来,如此做至少可把炼合时日缩短三四日。”
伍真人神情一振,道:“掌门,赵长老此法可行啊。”
戚宏禅也是点头。
他只要一开始利用藏相灵塔汲吸日月精气,只要有眼力之人,差不多就能判断出来他大致需用多少时日完成此举,而心怀鬼胎之人自然也就能由此推测出什么时候出手最为合适。
试想在最后三四日时,山门大阵忽然合闭,改以从昭易珠取用日月精气,那定可打敌方一个措手不及,甚至有叫其所有布置都是落空的可能。
戚宏禅问道:“赵真人,门中库藏,还够祭炼一枚昭易珠么?”
昭易珠只能用来聚藏天星日月之气,在某些特殊时候才有用到,但祭炼宝材却要用到不少,过程也是很是繁琐,前后可能需要一年光景,通常无人会去炼制这等耗费过重的法器,但只要能把丹珠与灵塔合二为一,付出这些代价自是十分值得。
赵真人道:“门中宝材只够炼得五十余枚,只此数怕是不够,至少要在百余以上,需得再去寻觅宝材。”
戚宏禅道:“好,把需要宝材明目发了下去,命教门之下各宗门照此索寻,谁先缴纳齐全,便可免去百年供奉。”
赵真人一躬身,道:“谨遵法谕。”
平都教下虽不如溟沧派门下那般有百余修道小宗,但数十宗门还是有的,祭炼昭易珠所用宝材只是以往用不到,并非什么奇珍异宝,相信谕令一下,很快就能搜索齐全。
不过到正式收用时,当然不会照实言语,还要再添加许多不在明目之上的宝材,如此就可防止他人一眼看出平都教真正目的。
伍真人这时沉声道:“掌门,伍某以为,我这处还有一个极大疏漏。”
戚宏禅道:“伍真人请讲。”
伍真人缓声道:“若是在祭炼之中,有人遮蔽天穹,断得日月之光,又该如何?”
戚宏禅一怔,随后神情变得无比严肃,道:“伍长老提醒的是。”
他先前未曾想到此节,那是因为寻常洞天真人若做此事,只是一个笑话,任何一个同辈修士都能轻松破开局面,但要是炼就元胎之辈出手,那就不同了,不说其等,甚至一些传闻之中的秘宝也能做到这点。
他深思下来,这些人虽然自恃身份,可一旦察觉到藏相灵塔可能有超出预料得变化,没有机会还好说,要是有机会,那是极有可能出手的。
这个问题不想办法解决,贸然动手,只会陷入被动。
伍真人叹息道:“只可惜,我与赵真人得了宝珠后,都是破开一层关障碍,掌教功行未有任何增长,不然此事又无需烦恼了。”
他们都是知晓,这位掌门真人早就破了五重障关了,但迟迟不能破入第六层中,本来以为可凭宝珠更进一重,但到其手中未有任何变化,却令他们心下有些失望。
戚宏禅笑了一笑,道:“我有所感应,此次若能借这法宝合炼,功行必是大有长进,休说破开六重障关,就是一举到得第七层中也是非是什么难事。”
“什么?”
赵、伍两人闻言,都是惊喜异常,平都教有藏相灵塔,可保传承不绝,但同样也受此限制,使得门中洞天包括掌门在内也至多只能三人。
此次要是要事情能够做成,不说能炼合宝物,只要若掌门到得三重境,那么应付就将到来的大劫就容易许多。
戚宏禅道:“不过现在这些言之过早,这事已非平都教自己一家可以解决,看来我需亲与秦掌门一谈了。”
商议许久之后,他命两名长老先作布置,同时派遣一名弟子去往溟沧派,将附着有自身分光化影的信物送至至秦掌门手中,一番交谈之后,终是定下心思,全力准备起来。
西南地底,万丈深壑之下,慧晓一身白纱,来至洞厅之内,在大鼎之前前跪下,道:“恩师,弟子有要事禀报。”
鼎中黑气飞出,缓缓凝集,汇成一团魔云,司马权自是飘了出来,问道:“何事?”
现下他法力已是恢复完满,不过仍是不敢随意露头,可一旦东华洲上有了什么变故,他定会想方设法插一脚进去。
慧晓面含担忧道:“恩师,近来平都教下数十小宗出外搜罗宝材,甚至还有不少弟子深入底下,似要有什么大动作。”
司马权很是意外,他这些日子除了修炼,大半注意力都是放在了魔宗六派身上,一是好操驭那六阴魔虫收取灵机,另一方面却是催动天外宝鼎四处游荡,想把昔年破碎的那墨镜碎片收集了回来,看是否能再利用其炼化成一桩法宝。
他对平都教这近在咫尺的邻居虽也关注,但却十分懂得分寸,很少去招惹此派弟子。因他知晓自家在这里,虽然有些危险,但同样也能借助其势挡住魔宗视线。
听了这话,他也不敢不重视,想了一想,道:“可有那宝材汇册?”
慧晓道:“弟子已是拿了来。”
她动作利索地自香囊内取了出来一张绢帛出来。司马权目光一注,就是飞到了他面前,随意一扫,就知这是这些宝材是用来炼器的,只是应已是做过删改,即便他懂得此道,可难从此中看出什么端倪来。
不过平都教这般大举动,不会无缘无故,肯定是有所图谋,这却也是引起了他兴趣,道:“你去设法查探清楚了,看看此辈到底要做什么。”
慧晓道:“弟子已是安排耳目探查,只是平都教此次未曾漏得任何风声,至今还未有什么消息传来。”
司马权一转念,忖道:“看来唯有我亲自出手了。”他意念一动,百余只魔头就自鼎中飞出,往地表飞去。
溟沧派,浮游天宫,秦玉迈入正殿之中,行至阶下,万福一礼,道:“见过掌门师兄。”
秦墨白神情和悦,在玉台之上言道:“师妹免礼,且坐下说话吧。”
秦玉称一声谢,就去了席上坐定。
秦墨白言道:“师妹当已是知晓此次平都教道友之事,为兄欲请师妹行上一遭。”
秦玉毫不犹豫道:“宏禅师兄有事,小妹自当相助,只是请教掌门师兄,不知此行还有哪一位同门相随?”
戚宏禅乃是她大姨之子,两者乃是表亲,炼合宝珠之事自然也未有隐瞒,是以她却知晓,此回只自家一个尚还不足。
秦掌门道:“师妹以为何人方便?”
秦玉想了一想,道:“若是可以,沈师弟与颜师侄倒是合适。”她迟疑一下,道:“张衍可否前去?”
秦掌门道:“渡真殿主尚在洲外未返,不过既然师妹属意他,那便由他前往,但你却需等上些许时日了。”
秦玉认真道:“那便等他。”
秦掌门看她一眼,点了点头。
平都教戚掌教亲自放下身相请,溟沧派出于礼数,两殿之中当去得一人,本来霍轩极是合适,还有三十六崆岳在手,可用作转挪护持,不过其毕竟还是象相一重境,而此回所面对的敌手可能大不简单,要想顺利应付过来,怕难以做到。
而张衍却是不同,其自成法以来,曾数次与同辈相斗,可谓凶威赫赫,有其坐镇,威慑之力绝非旁人能比。
张衍收得掌门传书之时,还在半途之上,想及先前伍真人来取那丹珠一事,知是两者必有关联,不过在大劫之前友盟实力上涨,这也是他乐见其成之事,当即就回了一封书信,表示会尽快赶回。
一日之后,他已是到得东海,便把那白衣文士唤了过来,道:“你是愿在此地落脚,还是随我去往东华洲?”
白衣文士忙道:“小道愿在东海上寻一处栖身之地。”
他与元景清皆是元婴修士,从其口中得知,东华洲有十六大派,几乎各派都有洞天真人坐镇,且灵山名府俱是被诸多宗派占据了,就是去了,也无什么落脚之地,还不如在东海之上择一处,虽灵机少些,可却也免了许多争斗。
张衍点了下头,他一抖袖,抛出数瓶丹药,白衣文士忙是上前接了,躬身一揖,退出塔阁,招呼了一声门下弟子,就离了此处,往海上遁走。
陶真人这时驾青鸾车到了塔阁之旁,在车上打个稽首,道:“张真人,先前忙于恢复法力,南海之事已时候耽搁许久,这番回来,陶某也需回去相助李、米两位道友了。”
张衍言道:“听闻玉霄又布置,道友一切小心。”
陶真人点头表示知晓。
吴汝扬死后,玉霄派却并未放松南海之事,又命周如英与吴云壁二人前去镇守风陵海,不过后来吴丰谷成得洞天之后,却是把他遣了过来,把周如英唤了回去主理门中俗务。
不过毕竟莫说这二人,就是在三人其在,在陶真人眼中,也无有吴汝扬一个人威胁来得大。
张衍在此与陶真人别过,就催动蛟车,往蓬远派而来。他此行未曾掩盖气机,还未到得山门之外,姜峥和单慧真已能感觉到那滔天灵机,出来拜见。
张衍道目光扫去一眼,一段时日不见,姜峥法力可以称得上是突飞猛进,点首道:“不想你却是走在了他们几人之前,看你还差得一些火候,此番可随我回得溟沧派修炼。”
姜峥闻言欣喜,当即一个叩首,言道:“弟子多谢恩师成全。”他转首对单慧真交代了几句,就上了塔阁。
单慧真退开几步,须臾,就见烟霞腾起,龙吟声中,一驾蛟车飞起,带动风云,去往北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