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华北洲,成江上游,一座丘陵之上,有数百名妖族力士正扛石驮土,修筑法坛。而山脚之下,更有百余名修士来回巡弋,个个神情紧肃,如临大敌。
数月之前,数名血魄宗长老突率门中弟子杀至此地,因此派被溟沧派以法坛围困之后,久伏未动,故守御此地的修士也是猝不及防,被其一连破了上百座法坛,只这处设在这处祭金山上的法坛却是坚牢无比,内中修士死死守住,不曾失落。
而溟沧派布置在四周的各派修士也是纷纷来援,一番激战之后,终是将之迫退,但此处布置也是坏了大半,不得不再次修筑。
土坡之上站着一名身形高挑的彩衣女子,玉容上一脸焦急,不停催促道:“再快些,再快些。”
她身旁站有一名中年道姑,见她这副模样,有些无奈,开口言道:“徒儿,你这脾性却需改一改了,为师早便说过,做事需稳当,切记急躁,外间有数位真人盯着此处,便是血魄宗再来,也绝然讨不了好。”
彩衣女子道:“恩师,陈真人待人严厉,弟子才在驾前立誓,要在三日之内将法坛重筑起来,要是做不到,陈真人责问下来,弟子可吃罪不起,又怎能不急?”
中年道姑没好气道:“你却是自家找的,若不是你与郑氏那后辈打赌,非要逞强接下这处,又哪会摊上这等事?唉,也是我平日太过惯着你。”
彩衣女子却是不服气,道:“恩师,陈真人可是说了,只要弟子立下大功,就可入他陈氏洞天福地修行,眼下可是人人都在争功,弟子若是退后一步,可就被同门甩在身后了。”
中年道姑摇了摇头,心下道:“我这徒儿想得太过简单了,陈氏那洞天福地,岂是这般容易进的?传闻先前入内的几位女弟子,可是个个与陈氏族人结了道侣的。”
想到这里,她暗自一惊,“不对,莫非是陈氏看中了我这徒儿么?若是这般,恩师定是不喜,可这若是师祖的主意呢……”
她乃是洛清羽弟子,本是师徒一脉,可自颜真人转入世家之后,却不知该如何自处了。
彩衣女子见她陷入深思,好奇问道:“恩师,你在想什么?”
中年道姑回神来,叹道:“算你说得有理,你愿上进,为师岂会拦着你,且放心好了,为师已是做了安排,必不会让你误事。”
彩衣女子眼前一亮,急道:“恩师,却不知是什么安排?”
中年道姑笑道:“我已请了方尘院徐掌院前来,此位真人极擅禁阵之道,先请他在此处布置好了阵法,你再慢慢修筑,如此便不怕误了事。”
彩衣女子呀了一声,欣喜道:“多谢恩师,还是恩师面子大,连徐掌院也能请来。”
那道姑苦笑道:“徐长老可是朱真人门下,你师父我可无有这么大的脸面,那是你师祖的人情。”
彩衣女子道:“那徒儿也念师父的好,我师徒二人民也是可怜,自师祖入了渡真殿修道后,就不再理会我等了。”
中年道姑脸色一板,道:“休得胡言乱语,怎可在背后编排师祖。”
彩衣女子一吐舌,不敢再说,但是脸上却是掩不住欢喜。
然而这一等,却是整整一日过去,到了入夜时分,却还是不见这位掌院身影。中年道姑也是皱起了眉头,正以为对方不再过来时,却见天际过来一辆挂灯飞车,由远及近,徐徐落在法坛之上。
中年道姑喜道:“是徐掌院到了。”她忙是与弟子迎候上去。
徐掌院自车驾下来,看着二人,笑呵呵道:“方师侄怕是等急了吧。”
中年道姑慌忙一个道揖,道:“不敢,徐师叔俗事缠身,此次是师侄冒昧。”
徐掌院笑道:“待我先查看地势,而后便助你布置阵法。”
说完,他腾身上空,在四周绕行一周,就见一面面阵旗掷落下来,皆是没入地表不见,过了许久,他落定下来,手中一拿法诀,再把拂尘一挥,霎时有一条条亮彩光虹自地下喷起,扭结一处,再闪动片刻之后,便就隐去无踪。
徐掌院稍作调息,便笑道:“方师侄,禁阵已是布置稳妥,你可放心了。”
中年道姑深深一拜,道:“却是多谢徐师叔了。”
徐掌院笑呵呵道:“我在朱师门下修道时,洛师兄常常帮衬于我,他弟子有事,我岂能坐视?只是近来却是少见他,你若见到洛师兄时,却要代我问好。”
中年道姑道:“师侄定会带到。”
徐掌院看了看天色,道:“我还要往西北之地走上一遭,就不多留了。”
彩衣女子忽然问道:“师叔祖,你去得可是那郑氏弟子守御之地么?”
徐掌院讶然道:“哦,你也知晓么?”
彩衣女子轻哼一声,道:“那里法坛半点不损,哪还需下得什么禁阵。”
徐掌院笑了笑,虽他朱真人门下,可并不得看重,不然也不会被打发打方尘院来,是以也不愿得罪郑氏。
正要上得飞车,却见一道飞符过来,他一见之下,却是神色一紧,将之捉来打开一看,肃然道:“渡真殿主要来我院中祭炼宝物,我需得先行回去了。”
中年道姑也是一凛,道:“那却耽误不得,师叔还是快快回去为上。”
徐掌院嗯了一声,实则那信中也并未催他,但他不敢不慎重,此时根本不去想那郑氏所请之事了,连飞车也是不上,直直起了遁光,便往回飞驰。
回了方尘院后,他立刻发下诏谕,把院中执事弟子都是唤了回来,命其备妥所需一应宝材,无有要事,也不得再往外去。
如此三日之后,有一道童乘飞舟前来,言及渡真殿主即至,徐应同赶忙率了百余名院中弟子迎了出来。
大约等有一刻,就见天中有一道宏大清光落下,罡流清气转动如潮,满塞天地之间。
徐应同深深一揖,道:“恭迎渡真殿主。”
那清光渐渐敛去,张衍自里踏步出来,他目光一扫,言道:“徐掌院免礼,我来意此前已在书信之中言明,想来你已知晓,只是此物颇巨,下来劳烦你多出些气力了。”
十天之前他已是从天外回转,不过那残柱却是以法力留在了极天之上,为方便日后磨练功行,故他决定先将此物祭炼了,然后再重炼辟地乾坤叶。
徐应同道:“渡真殿主言重,我等为山门出力,本是应该。”
张衍点了点首,把袖一抬,法力转动,所有此间站立之人只觉一个恍惚,再看去时,发现自己已是到了地火天炉之前,这些弟子修为皆是不高,见得了这等手段,不免有些发怔。
徐长老第一个反应过来,喝道:“愣着做什么,院中弟子还不速速各归其位!”
张衍则自去了法坛上坐定。
过得片刻,徐应同也是上来,躬身道:“真人,天炉已是备妥。”
张衍微微颔首,因那残柱委实太过巨大,元婴修士对其已是无能为力,唯有他亲自出手了。
把首微仰,看向天穹,少顷,一股浩大法力,自身上涌出,就引动了此物。
不多时,只闻轰隆一声,就见一方如山大石撞开天云,缓缓往龙渊大泽落来。
门中其余洞天真人俱是感应有异,但稍稍一察,见是他在以法力驭使,便就收摄心神,不再多探。
方尘院众弟子见一方硕大无比的巨石当头压下,几将天光都是遮去,虽明知伤不得自己,却也心慌不安,有人甚至生出抽身逃离之念。
徐应同喝道:“诸弟子守好阵位,莫要心生杂念。”
他平日积威甚重,这一喝之下,诸弟子顿时不敢再动。
半日之后,那残柱在众人目视之下,缓缓落入地火天炉之内,张衍这才徐徐收得法力。下来之事,就是引动地火,反复祭炼,使之杂气尽去,内外俱透,此后再以宝材化入其中,便可在其中营造宫阙殿宇,打入诸般法箓禁制,不过那最后法力祭炼那一步,却仍需他自家来为。
“徐掌院,两载后我当再来此处,你等需小心照看了。”
徐应同道:“我等必小心守候,一日不敢懈怠。”
张衍点了点头,问道:“岳真人可是还在院中修行?”
徐应同道:“正是,岳真人卸去司职之后,便在福地修行,现下正在坐观,可要弟子前去唤他出来拜见真人?”
张衍道:“不必了,昔日我主持镇压魔穴之时,岳真人也是出力甚多,待他出观之后,你可传我法谕,我擢他为渡真殿值事长老,日后可上渡真殿修行。”
徐应同听了此言,心下顿时一热,暗忖道:“本以为岳真人门中无有什么根基,未想早便搭上了渡真殿主,我若是好好出力,不定也能出往渡真殿修行。”
张衍这里安排稳妥,就径自回了渡真殿,还未入得玄泽界中,张蝉就上来禀告道:“老爷,魏真人已回殿前,正在外间等候。”
张衍哦了一声,笑道:“子宏回来了,快些唤他进来。”
张蝉应命下去。
少时,魏子宏入到殿中,见张衍于殿上端坐,赶忙进来一个叩首,道:“弟子魏子宏,拜见恩师。”
张衍笑道:“且起身吧。”
“多谢恩师。”魏子宏又是一拜,这才起来。
张衍问道:“你此次是得了掌门出行?”
魏子宏点头道:“是,弟子幸不辱命,已寻到真龙府所在,且还又得了一处小界……”
张衍一摆手,道:“此事不急,可稍候再言,倒是那周如英敢为难于你,为师却不得不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