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第二日,言通一早便到了门外等候,心中想着怎样再从张衍这里得些好处。
只是一到了这八层楼宇的过道上,迎头却见了一名仪容端秀的女子,忙退了一步,道:“外执事言通见过君娘子。”
君玲儿玉容上微有矜持之色,道:“原来是言管事,你本在四门迎宾,又来此作甚?”
言通将头垂低了一点,道:“得了一位仙客所命,说是有事相询,是以不敢慢待,特意来此候命。”
君玲儿神情淡淡地说道:“仙客初到此地,不明路径,自然会有舟主安排予以详告,无需你等再多言了,你且守好自家司职即可,退下吧。”
言通虽然也是管事,但是也知道这君娘子深得舟主信任,不是自己能比,而且这话说得也很是在理,无奈之下只得告罪一声,恨恨而去。
张衍昨天吩咐言通本也是临时起意,并未放在心上,来不来都无关紧要,他也不会多问上半句。
到了辰时,张衍厢房中就有童子前来告知,说是宝会已开,他也不急,又静坐了半个时辰,这才施施然穿了回廊,往南面的楼台走来。
一步踏入楼台后,发现君玲儿早已在这里等候,见他到来,对着他万福一礼,道:“仙客安好。”
张衍微微一笑,来到长案前坐下,向四周扫了一眼,见对面天空之中,多了五六艘飞阁,想来也是前来参加宝会的。
他也不去多看,目光向下望去,启昌楼前荷花塘中,接连有几件法宝端上来,却又很快便又被人买了去。
这些法宝俱是一些下品灵器,中品之上的一件也无,不过法宝难得,能有一件傍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保住自己一命,因此争夺也是激烈,拼命洒下金豆,荷花池中金蟾纷涌而出,将一面面磨盘推得嘎嘎直响。
可对张衍来说,这些东西都是不值一提。
便如其中有一件名为“清静照心镜”的法宝,只需对人一照,一丈之内,被光摄住之人便四肢酸软,全身无力。
如是遇到他,即便不用剑丸,数十丈外也能取人性命,若有人与他争斗时用这法宝,那是嫌自家命长。
那两侧楼台和空中飞阁上的人此时也都是未有动作,显然对这些东西也是同样看不上眼。
君玲儿见张衍面色淡然,凑笑道:“仙客来得早了些,这些只是乙等珍品,自然不入方家法眼。”
她纤指一点,道:“仙客请看,如今送上来的,便是舟主的甲等珍品了。”
张衍目光向下看去,只见荷花塘前,一名明艳秀丽的侍女托了一只玉盘款款走来,将一枚湿漉漉的白色芝果放入池塘中的荷叶上,再向前轻轻一推,便往中间飘去。
这枚芝果不但饱满润泽,还有两瓣翠色欲滴的小巧绿叶衬托,看着也是喜人。
张衍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,他通读典籍,又观览了不少丹鼎院的书册,立时就认出这是一枚芝马果。
这芝马果表面看起来只是一枚果实而已,但实际上却有一种名曰“地马”的灵兽躲在其中,两者相伴而生。
这灵兽平素喜食阴寒植株,善能寻找地脉中深藏的绝阴之气,因此常有魔道中人用它来作搜寻阴魔之用。
东侧一座楼台上,那名覆纱遮面的白衣女子正坐在案后,见了这芝马果,心头不由绷紧了起来。
此物关系到她谋划已久的一桩大事,来此之前,她已经付出了不少代价,将几名有能力与她争宝之人都一一关照,换得他们不再与自己争抢的承诺。
此刻见此物已呈了上来,她深吸了一口气,手一挥,一气便投掷下五百枚金豆。
这片金豆洒下去,池塘中的金蝉扑通扑通一只只跃出水面,纷纷将其吞入腹中,再跳到她楼台前磨盘上卖力推动起来。
张衍本来对此物没什么兴趣,只是看了片刻后,心中突然想到,自己所要寻找的五气精粹中,有一种名为葵水精气,乃是深藏幽涧之中,如有这芝马在手,说不定能省心不少。
他也是临时起意,伸手拿起一只玉匣,便将其中金豆尽数洒了下去。
君玲儿在旁边看得真切,不由低低惊呼一声,整整一千枚金豆竟被张衍如此随意地洒了下去,似乎根本不当一回事,美目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。
白衣女子那一侧,眼见那莲叶将此宝托着,慢慢往自己这处飘来,荷花塘边站立的女侍也是准备好了勾竿,准备将其勾吊上来,自以为已是稳操胜券,面纱后的俏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。
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,千枚金光灿灿的金豆如雨一般洒落下来,只听“轰”一声,一道水柱冲到九层楼上,一只大如牛犊的金蟾跃出水面,张嘴一吸,便将这千点金豆全数吞了下来,随后往一处磨盘前一跃,腹部咕咕一声,前蹼一顶横杆,两只健硕后腿一蹬,便将这磨顶得飞快旋转起来,置放在荷叶上的芝果很快就向张衍那处飘去。
见了如此景象,围在四周的众人纷纷惊呼,这可是一掷千金,在这仙舟之上,能在压轴之物前,一次做出如此大手笔的人,绝不多见。
白衣女子顿时愣住,旋即大怒,将桌案上香炉拂在地上,“腾”地站了起来,朝下方一指,回头对着身旁仆妇吼道:“此人是谁?怎么如此不守信义?”
仆妇慌张说道:“娘子,这位客人奴婢等不曾关照过……”
白衣女子怒火更甚,拿起桌案上的玉盒劈手掷了过去,厉声道:“尔等是如何办事的?”
仆妇额角顿时被砸得皮破肉绽,好在她也是修道之人,这点伤还不至于去了性命,连忙跪下,嗫嚅道:“娘子,不是奴婢等不尽心,实是这位宾客是这两日才宿入启昌楼,当时还禀告过娘子,不知道娘子可曾记得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声音轻了下来,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白衣女子,又迅快低下头去。
白衣女子一怔,顿时想起来了昨夜的事情,的确是自家疏忽,错不在下人身上,她虽然脾气暴躁,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,烦躁地走了两步,只得闷闷地坐下,想了想,还是胸中憋气,一拳将面前桌案砸碎,吼道:“气死老娘了!”
这时,已有侍女将芝马果送到张衍楼台上,君玲儿亲自端到他面前,嫣然一笑,道:“恭喜仙客得了此宝。”
张衍笑了笑,不置可否,目光依旧向下看去。
这时,又有一物送了上来,不过侍女却未放入池塘中,而是托着玉盘,在沿着池塘转了一圈,似是想众人看清楚此物。
这竟是一枚散发出湛湛清光的剑丸,品质上乘,便是张衍也不自觉的被吸引了目光。
那名托盘侍女大声道:“这是一位元婴前辈穷三十年之功炼制出的一枚剑丸,本拟给自家弟子所用,只是这位弟子却意外身故,是以有意出让此物,言及若有谁能出得五千灵贝,但请拿去。”
在场诸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,五千之数,恐怕甲等之宝也能买去半数了,这枚剑丸品质是好,只是自家拿来也用不了,不由都是摇头。
而能使用的剑丸的修士多数都是大门大派出身,手中剑丸也是由长辈下赐,早已祭炼长久,除非被毁,也不会再去另换他用,因此一时之间,倒是无人开口。
在北侧方位一处飞阁上,一名明眸皓齿的少女见了这枚剑丸,不由欢呼雀跃,指着道:“师兄,你看,你看,是剑丸,是剑丸!”
那位师兄看了几眼,叹道:“我们手中灵贝,买下这枚剑丸倒是够了,只是师傅要我等买的那函叶宣真草却买不了了。”
少女闻言,“哦”了一声,一脸失望之色,撅着嘴,垂首在那里不说话了。
那师兄见她这模样,有些不忍,道:“师妹若是真心想拿,师兄设法为你再去寻来就是,这枚剑丸品质极高,便是买来你祭炼十几年也用不上啊。”
少女听了这话,这才回嗔作喜,拉着这师兄衣袖,喜滋滋道:“晴儿就知道,师兄最好了。”
这师兄连连摇头,面上只剩苦笑。
张衍见一时无人应声,心中暗道:“我有星辰剑丸,已无需此物,不过我那徒弟刘雁依也不知是否有修剑资质,剑丸本就难寻,便是我溟沧派中也不多见,如今见了,不如顺手拿下。”
他看了一眼君玲儿,沉声道:“这枚剑丸我要了。”
君玲儿闻言,美目一亮,对他一躬身,往前几步,到了矮栏前,大声道:“此处仙客愿收了这枚剑丸。”
此言一出,惹得人人侧目,适才一掷千金已是让人艳羡感慨,如今居然又出五千灵贝,不知是哪一位世家弟子,居然如此豪阔,不由纷纷猜测起张衍的身份来历。
西位一座飞阁上,有一名脸颊上有条深痕的枯槁老者也是动容,道:“此人是谁,好大的手笔!”
随从恭敬道:“不识,事先我等名录上并无此人。”
老者沉思一会儿,叹道:“说不定等下争夺那件东西,此人便是我的对手。”
本来这宝会到了争夺甲等珍品时,便是最为热烈的时候,如今见了张衍一次出了五千灵贝,更是引得众人一阵好生议论,不过没有多久,这些声音便又平静了下来,因为又有一件珍品端了上来,不过此次却放在一只木匣中,上盖红绸,既不打开,也不放入荷花塘中,且托盘侍女两侧,还有两名玄光一重修士看顾,更是显得此物无比重要。
在场诸人不禁好奇,这其中到底放着什么东西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