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锐特意将余大厨一并他的徒弟们请了过来。
平日里,余大厨多是带一两个徒孙到离子通道实验室里来,他掌勺,再由年轻人们做些前期准备,最后再收拾家伙什。
但就离子通道实验室目前的规模,杨锐也不好意思让余先尧亲自出手了,算上三位教授带的学生,离子通道实验室此刻挤了差不多四十号人,人声鼎沸的就像是饭店一样,而且大半是食量惊人的年轻人,还真不是余先尧一个人能搞得定的。
为了避免有人不小心说错话,杨锐也只将余先尧和他的学生们请到餐厅里,单独做饭。
他对此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:“我这边可能是有些保护过度了,各位别见怪。主要是研究员们做出了东西,我得给他们护好了,宁愿我挨点骂,也不能大大咧咧把人家的好成果给放跑了,哪怕是不小心,哪怕是万一,也是浪费了大家的心血,实在抱歉。”
奉命而来的二徒弟原本看到离子通道实验室里的“隔离措施”不甚满意,但是被杨锐真心实意的一番道歉,他又觉得不自在道:“没啥,其实我们也不懂,就做好饭就行了。”
“看您说的,我为啥特意请余大厨和您过来,这可不光人是铁饭是钢那句话,还跟士气有关。把大家关到一个小地方,本来就是不舒服的事,要是吃的差了,那就更要生怨气了。”杨锐顿了一下,又笑说:“这才是第一层,第二层,咱们还得想办法给大家吃好喝好了,把士气维持住,甚至提高一点。做科研要说累是不累,但是费脑子,如果打心里不高兴,做也难做好,反而高兴了,呼的一下,就可能把答案给想出来了。”
杨锐说的理想化了一些,二徒弟却是高兴起来,说:“要是能帮得上忙,那就太好了。你们都想吃啥?这样子,我给你弄个菜单,都是今天能做的,你让大家点。”
“随便点?”杨锐看他随手间写出十几个菜,也是颇为吃惊。
“这么点菜都做不出来,我就不要他了。”余先尧自信的挺直腰杆。
二徒弟见师傅就和见了老虎似的,嘿嘿的笑着就不说话,一口气写了三十个菜才停下,想想又在旁边写了“乌鸡海参汤”,“银耳燕窝汤”,“脑花汤”,“生滚猪肝粥”,道:“来之前,我以为就做个工作的饭,你说费脑子的,咱给补补好了,这几个菜的材料不全,我一会让徒弟去买一趟……”
“让老三去买,你徒弟会挑什么?”余先尧大手一挥,道:“我给打电话,你做你的就是了。”
杨锐不好意思的道:“这也太麻烦了。”
“麻烦什么,反正做啥都是做,食材钱也是你掏的。”余大厨说着看看表,道:“中午来不及了,汤到晚上再喝,要不给划掉?”
“别介,我拿过去给大家看,让他们先点,至少知道晚上有好菜。”杨锐说着拍拍自己脑门:“我不会说话了,有更多好菜。”
看他态度亲切,二徒弟的八卦心忍不住溢出来了,道:“杨主任,我问个问题你别怪啊,你看能回答就回答,不能回答,你就别说啊……”
“老二!”余先尧不高兴了,他是常给达官贵人做席的,从来没有问问题的道理。
杨锐摆摆手说没事。
二徒弟咳咳两声,道:“我就是闲问一句,你们做的这个东西,我听说是生物的,有好处吗?”
杨锐想了想,道:“你应该有听过,现在有很多病,其实到了医院,医生也没什么办法,或者搞不清楚的。”
“疑难杂症呗。”
“对,疑难杂症。”杨锐笑了出来,道:“我们做的这个研究,就能弄清楚一部分疑难杂症,有些病,谁要是得了,再去医院,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,再过些年,等药出来了,一些病还能治好,或者控制住。”
“就是西医里的老西医?”二徒弟颇感怀疑。
杨锐的表情突然有些僵硬,深吸一口气,道:“能让普通医生变成老西医吧。”
“哦,那也挺厉害的。”二徒弟说的比较勉强。
杨锐觉得自己也应该激起大厨的,仔细摸索着下巴,想了想,道:“这么说吧,我们的成果,第一,能活人。老中医治疑难杂症怎么样,我不谈,我这个呢,能保证在未来几十年,多活上百万人,而且,你不用寻医问药的乱投医,稍微好一点的医院的医生,到时候都能有一个标准判断。第二,便宜,不是说新药一出来,普通人肯定就能吃得起,但大多数药,也不至于真的吃不起,而且,价格随着时间会下降,不用20年,就是白菜价了”
“这样子……”二徒弟依旧茫然。
“再一个,能得奖。”杨锐无可奈何的道:“诺贝尔奖之类的,都看这个,算是生物学的很高的成就了,挺大的荣誉。”
“和奥运奖牌一样?”二徒弟终于兴奋起来。
杨锐迟疑一下,道:“差不多,科学里的奥运,名额更少。”
“这我就明白了。”二徒弟一下子将大拇指给翘了起来,面向杨锐。
杨锐是哭笑不得。
不过,二徒弟的手艺是没话说的,半个小时就将大部分的菜式给捣鼓了出来,研究员们就在会客室里分批吃饭,吃完了就继续做实验,也没有一个抱怨的。
谷强留到了最后,迅速的吃了饭以后,也是回头忙碌了起来。
整套实验做下来要两天多的时间,他也不愿意耽搁太久。
就算是重复实验,谷强也是希望能第一个完成,以至于到了晚上休息时间,他都没有去睡觉,还站在实验台前奋战。
杨锐早早的就找地方睡觉去了,封闭研究是封闭研究,并不是濒死实验,该休息的时间还是得休息。
现在,第二阶段的结果已经见到,他除了一些感叹之外,倒是轻松的多了。
就目前的进度来看,离子通道实验室将会领先世界各国其他实验室整整一个阶段,这个阶段的时间,也许长达一年,最少也价值半年时间——事实上,如果不是有谷强这样的强运精,杨锐根本不相信能有实验室会在半年内完成G蛋白偶联受体的晶体结构,他给自己设定的时限都是一年时间,那可是金手指光环的全笼罩下的一年时间。
按照历史来说,没有其他人的刺激,G蛋白偶联受体的研究,在90中期以后是陷入了低谷的,光花钱不出成果,熬死了不知多少人,仅仅一个100%的清晰构象,都是到了90年代末,00年初才完成的。至于晶体结构,为了突破一个个难关,世界顶级的实验室是高强度研究了好几年。
所谓王旗,就是如此傲娇。
但是,运气这种东西,还真得列入考虑当中去,像是因为白眼果蝇而闻名于世,堪称白眼圣王的摩尔根,《遗传学的先驱摩尔根评传》的第五章是这样叙述的:它(唯一的一只白眼果蝇)这样养精蓄锐,终于同一只正常的红眼雌蝇交配以后才死去,留下了突变基因,以后繁衍成一个大家系。
简单的翻译这段话,摩尔根的一身荣辱就系于一只白眼果蝇最后三秒钟的性生活中,如果它将生命中的最后三秒用来读仇人的名字,而不是用来交配的话,白眼圣王摩尔根也许就是稀巴烂村养苍蝇的脏男人罢了。
现在的谷强其实也是如此。
他虽然做出了“一锅搅”的技术,如今也写成了论文,投递到了《自然》,后半生衣食无忧了,但是,一篇CNS在80年代的中国能成圣,两篇却能立地成圣,这里面的区别就大了,立地成圣的立即就有资格自建实验室了,在京城的高校,随便都能拿到一个不错的教职和一笔不菲的经费,能成圣的却要担心通货膨胀——不光钱会通货膨胀,在高速发展的中国,论文也会通货膨胀的。
谷强亦知如此,憋着一口气的要完成重复实验,他倒不担心杨锐坑自己,反而是有些担心,这么简单的实验步骤,要是被人提前做出来,岂不是亏死了。
不过,谷强的这个念头并没有持续太久。
第二天清早,杨锐从睡袋里钻出来,还没有洗漱完毕,就见谷强站到了卫生间门口。
“我……重复实验做失败了。”谷强面对刚刚起床的杨锐,浑身发软。
那不是兴奋的,而是几个小时的担心所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