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公子人如玉
  门是虚掩着的,为的是挡住外面的风雪,而不是为了挡住客人。
  大门的缝隙逐渐扩大,伴随着令大厅温度陡降一分的如刀冷风,出现的先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只脚。
  如果冷风进来,令在大厅的人感到冷,那么这只脚就能令人心热了。
  所有人但不包括沈炼在内,都屏住了呼吸。
  因为另一只脚也进来了,上面没有鞋子,露出光华纤秀的玉足。
  可想而知,这双脚的主人必定是从外面进来的,是从冷冽的冰雪上走过来的,但是上面没有任何疤痕,任何冻疮,洁白如羊脂白玉,皇宫琉璃。
  有这么一双脚的主人,只消不是太过难看,相信便有数之不尽的男人为之着迷。
  没有人会相信这双脚的主人会是男的,当然事实上这双脚的主人,也的确不是男的,如众人所想,进来的是一位女人,一个远比众人想象,还要风情万种的女人。
  自冰天雪地而来,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纱衣,抱着一个用灰色布条抱着的包裹。
  包裹很长,看形状,像是一根棍子,或者是一把剑,更或者是一把刀。
  女人穿的衣服很少,却没露出太多地方,况且她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双脚,美丽得情愿让人被它踩死。
  “炼哥儿,这双腿老子他妈的能玩上一年。”说话的是青竹帮的安仁杰,年纪二十多岁。
  当然安仁杰还有一个身份,那就是青竹帮帮主安万里的独生子。
  沈炼得了青袍人武学不是稀罕事,连凌冲霄都亲口承认过。
  稀罕的是,在过去那么长时间里,无数想要从沈炼身上获得青袍人武学的江湖高手,或出乎意料的来了一次青州城就走了。
  最开始所有人都三缄其口,其中许多更是江湖中成名的人物。
  但无一例外,所有人都对沈炼称赞有家,打心底里服气。
  江湖人多是无法无天之辈,即使高明如凌冲霄,也很少受到生平所有交过手的人称赞。
  大多是打不过,只要留下一条命,就再练十年,又来讨教。
  沈炼却不同,他算上虚岁,也未成年,实是没到公认学武最黄金的年龄,那是二十岁到三十岁。
  可是即使如此,这些江湖高手,都没人在沈炼手上走过一招。
  更令人绝望的,那就是沈炼用的是一把檀木剑。
  能击败这些高手,凭借的是实实在在的本事。
 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知道沈炼用的是檀木剑,那是因为大半年前,春暖花开的时候,金刀王在城外伽蓝寺亲自约了沈炼。
  到金刀王这个年纪,已经不是为了争雄斗狠,而是为了进步。
  财富、美女甚至权势,他都品尝过,也都已经放下。
  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对武道的探索。
  可他还是败了,生平第一次败得那么彻底。
  这一战造成的轰动,绝不亚于昔年凌冲霄连下四十州府中四十位高手的传奇。
  因为沈炼更年轻,而且他只用了一剑。
  况且当年那四十城的高手,也未必有一个及得上今时今日的金刀王。
  正因为如此,沈炼的名声在江湖很大,他虽然未曾行走江湖,却也是被列为不可招惹的人物。
  青袍人杀了许多人,依旧有许多人想要招惹他。
  沈炼没杀过人,到现在却没有多少人愿意来招惹他。
  可见令人畏惧的绝不仅仅是你有多凶狠,还有别的缘故。
  安仁杰生在青竹帮,却比沈炼更像是纨绔。
  当他发现‘有间客栈’中比家里生活更舒适的时候,连家也不回了。
  用他的话来讲,与住进‘天字房’相比,他家简直是狗窝了,当然这句话绝没有被他老子安万里听到,不然他现在还未必能坐在这里。
  甚至徐弘若不是心疼那一人一天一千两银子,都未必会肯走。
  徐弘也曾向沈炼讲价,沈炼却笑吟吟说这是对他的特价,不能改。
  “要是我就绝不会玩这双腿。”沈炼低声说了一句,安仁杰却来不及听见。
  因为这双腿的主人说话了,她背着手缓缓后退,关注了门,一举一动的风情,非但无法难以言妙,却已勾魂摄魄。
  她或许过了三十,眼睛却明亮得很,还一种自带天然的俏皮,实是十六七八的少女都不能比拟。
  脖颈上披着一条丝巾,遮住细腻光洁的皮肤,却在这寒冬腊月里,带出一分慵懒,令人想起漫山遍野开满花的春天。
  “谁是这里的老板。”她脸上还有分淡淡的笑意,犹如隔着薄纱透进来的朝阳,明媚而朦胧。
  这样的女人实在不该出现在这个时节,她该在春暖花开的时候,在浣花溪中,悠然自得地戏水。
  “我是这里的老板,小娘子有什么事,想要住店么,只是本店已经没有房间,若你不介意可住我的房间。”安仁杰急不可耐的窜了过去,他的轻功算不上好,这一下也动若脱兔。
  如果他当初练功的时候,有这般热情,至少会比他老子安万里要强很多。
  所以制约一个人进步的,从来不是天资,至少不全是天资。
  “你不是。”
  “我怎么就不是。”安仁杰看着她的一双赤足,突然觉得很饿,明明才吃过饭呀。
  “因为我知道这里的老板是玉公子,而不是朱公子。”她的声音很好听,却非如黄莺初啼的那种婉转娇柔。
  像是春天的溪水,撞击在岩石上,颇为清脆。
  ‘玉公子’当然是沈炼,这是江湖人给取的外号。
  以沈炼君子如玉,如切如琢。
  “小娘子说笑了,在下并不姓朱,这里没有什么玉公子。”安仁杰对江湖事不太热衷,当然也不知道沈炼的外号。
  安万里正因为知道沈炼这些事迹,才能容许安仁杰不回家,至少这个混吃等死的儿子,总算做对了一件事。
  “我说的‘朱’是猪肉的‘猪’,而不是朱砂的‘朱’。”女人嫣然道。
  这句话实是没有多大声,却不妨碍大厅有耳朵的人都听见。
  他们都笑起来,这次沈炼也不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