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位编制调整,人员调整,一大堆事,韩博根本没时间去“帮助”刚上任的良庄老乡。
常援建从普通士兵一直干到副师长,带几十年兵,甚至上过老山前线,工作经验丰富,也不需要他这个小老乡再帮忙。
局里个个忙,连刚退居二线的“老帅”都要以调研员身份协助汤局工作,只有正科级侦查员程文明最清闲。
第二次手术做完两个多月,下肢仍没有恢复知觉,高位截瘫,只能坐轮椅,局里自然不会给他这样的英雄模范安排具体工作。政治部副主任带着他一个单位一个单位转,开座谈会,组织各单位民警学习他的英模事迹。
这种滋味儿可想而知,可这是政治任务,他只能服从局里安排。
去其它单位不自在,来禁毒支队要舒服得多,这儿有老领导和老部下,座谈会上的表现比在其它单位好很多。
“黄主任,我陪程大转转。政委,黄主任难得来我们支队检查一次工作,昨天研究的人事问题借这个机会向黄主任汇报一下。”
副处给正科汇报工作,开什么玩笑,黄副主任立马站起身:“韩支队,你们聊,你陪程大参观,我先回去,程大到你这儿跟到家一样,我没什么不放心的。”
“那我送送。”
“留步,别下楼,孔政委,就这样了,程大,我先走一步。”
……
目送走政治部副主任,程文明抬头苦笑道:“我现在跟个孩子差不多,要人带。”
“全市公安系统有几个一级英模,你现在可是国宝级人物。”
韩博拍拍他肩膀,推着轮椅来到一间大办公室前,介绍道:“这是综合科,负责支队思想政治、党团教育培训;起草支队的有关文件、报告;审核、印发属下单位以支队名义制发的公文;负责枪支、警用装备和文档管理,以及其它日常文秘工作及后勤工作。”
“条件不错。”
“学校撤并前正好装修过,让我们捡了个大便宜,省下一大笔经费。”
程文明从他手中接过烟,不无好奇问:“好好的学校为什么撤并?”
“招不到学生,现在一家一个,生源越来越少。职中的文凭没什么用,上职中学不到什么东西,又不包分配。所以成绩好的学生上高中,成绩不好的学门手艺或出去打工,总之,中等职业教育越来越不行了。”
想想也是,别说市里,在农村上职业中学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。
程文明点上香烟,又问道:“小任呢,小任在哪个大队?”
“一大队。”
韩博抬起胳膊敲敲门:“许军,过来帮帮忙。”
“是。”一个民警起身走出办公室,先给英模敬了个礼,然后同韩博一起把他连人带轮椅抬下楼。
韩博示意民警回去继续工作,推着轮椅介绍道:“一大队在一楼,三楼是三大队,保密性比较强,负责指导和负责全市公安机关戒毒情报信息的采集、录入、管理;指导和负责全市禁毒特情、工作据点建设的管理;指导和负责全市刑嫌调控工作;
负责网上追逃;指导和负责全市禁毒信息系统的建设和管理,对全市贩、吸毒人员信息的录入管理;对全市吸毒人员的普查、统计、分析及涉案情况的核对;负责对支队抓获涉毒人员的指纹捺印采集工作,同时与有关情报部门的联系合作,为业务大队提供情报支持。”
“既然涉密就不进去看了。”
“也没什么看头。”
韩博笑了笑,同民警一起把他抬到二楼,指着楼道两侧的门牌介绍道:“这一层归二大队,跟楼层对应。二大队有那么点‘机关化’,负责指导和协调各县区公安机关跨区毒品案件侦破;协助外省市公安机关延伸办毒品案件;负责完成上级公安机关和领导交办的禁毒工作任务。
负责开展禁吸禁种的宣传教育;负责刑法第347条规定以外其余涉毒案件的侦破工作;负责对易制毒化学品的监管、核查、查缉;负责对全市娱乐场所涉毒问题进行调查;指导和负责全市吸毒人员的收戒;指导和负责全市禁种铲毒。”
这里一样没什么好看的,程文明提议直接下一楼。
一大队设在一楼,是支队乃至市局的一个重要实战单位。负责自侦自查全市走私、贩卖、运输、制造重、特大毒品案件和打击毒品销售网络;负责对群众举报的涉毒情况查处,负责完成上级督办的重、特大毒品案件侦破。
羁押室、审讯室好几个,虽然支队挂牌没几天,“生意”倒是不错,羁押室里关了五六个涉毒人员,在家的几个民警很忙碌。
程文明低声问:“几个中队?”
“三个缉毒中队,人员基本上配齐了,小任是一中队副中队长,刚才开会时在,坐在后排,这会儿回警察学校继续培训,元旦过后正式上岗。”
程文明心情不错,禁不住笑道:“又培训,知道人家在背后怎么说你吗,以前叫你‘韩打击’,后来叫‘少帅’,现在叫你‘韩培训’,各种培训一个接着一个。”
“韩培训,这个绰号不错,道高一尺魔高一丈,不与时俱进,不培训怎么行。”
韩博下意识看了一眼他毫无知觉的双腿,想了想还是解释道:“我们支队组织的培训不同于一般培训,不仅培训业务,还要进行体能训练。西南一个省份的兄弟公安部门,三个民警去抓一个犯罪嫌疑人,被砍死两个,嫌犯还跑了,血淋淋的教训啊。
部队和武警天天出操,天天练兵,我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,但不训不行。我们要面对的是凶残的毒贩,不是一般犯罪嫌疑人,侦查、抓捕过程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,训肯定比不训好,平时多流汗,战时少流血。”
缉毒非常危险,确实有这个必要,程文明抬头问:“训练多长时间?”
“每人每年至少一个月,我和孔政委一样参加,我们不能脱产训练,只能搞特殊化,跟外面学驾驶一样计课时,一有时间就过去跟同志们一起摸爬滚打。”
“他四十多岁,体能跟得上么。”
“我开始没把他算进去,他自己要参加的,我跟教官打过招呼,四十好几不比年轻人,训练强度别搞那么大。”
“你行不行?”
韩博拍拍腿,装出一副很痛苦地样子:“平时自认为身体好,结果跑2000米就要人扶着走。钱支队更惨,1000米跑完不能动了,你来前还说腰酸背痛呢。”
公安是准军事化管理的单位,不是现役部队。
平时又有那么多工作,许多民警三天两头加班,哪有时间锻炼身体,何况上了岁数的民警。
程文明不觉得奇怪,想了想突然笑道:“小任绝对没问题,他天天坚持锻炼,以前住老丈人家,住柳下,上班在良庄。他既不开车也不坐车,天天跑着上下班,一天两个三公里。”
在市里跑跑步,锻炼身体很正常。
在农村天天跑步,夏天穿短裤,冬天有时候也穿短裤,跑得满头大汗,有这个力气不如下地干点活,老百姓以为他脑子有问题,人送绰号“任大傻”。
这事韩博不止一次听说过,忍不住笑了。
主楼参观完去副楼,以前是职业学校的食堂,上下两层。
大食堂被隔开了,靠近厨房的一边依然是食堂,右边是大会议室。二楼宿舍,原来就是教职工宿舍,支队三十多个民警,一半家在市区,像小任这样的可以一人分到一间。
“这是干什么的?”程文明被前面的一排小房子吸住了,一脸百思不得其解。
“警犬宿舍,搞好之后从警犬队调两个人过来,把搜毒犬一起带过来。”
“搞小警犬队?”
“警犬追踪,警犬气味识别虽然不是很靠谱,搜毒还是可以的。以后一时间就带警犬去娱乐场所、车站机场码头、治安卡口嗅嗅,能嗅出毒品最好,嗅不出来也能让毒贩知道想把毒品带进南港很危险。”
老领导大展拳脚,自己却只能坐在轮椅上。
程文明非常失落,沉思了片刻冒出句:“回头跟李固说说,让他留意留意,看能不能给你提供点线索。”
“他现在怎么样?”半年没见贼猴子,韩博突然有点想。
“谈了个对象,在网吧当网管,刚二十岁,中专生,挺秀气,已经同居了,他居然能找到这样的对象,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。”
“哈哈哈,千万别这么说,应该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。”
有李固在,过去半年的日子过得很精彩,一点不闷。
程文明点点头,接着笑道:“他现在路越来越宽,要不是担心没人罩早跳槽了,嫌我们公安奖金少,普通案件一两百,只有大案才能上千。给烟草干多有搞头,前段时间协助烟草稽查逮着一面包车假烟,奖金三万多!”
烟草专卖局其实就是烟草公司,烟草公司多有钱,他们追求的是销量,是上交多少利税,谁在南港卖假烟、走私烟或市外烟就是跟他们抢生意,所以打击起来毫不手软、绝不留情,在线人奖励上也舍得花钱,据说最高能达到案值的40%。
干线人能干得风生水起,也是一个人才。
韩博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,钱晋龙快步跑了过来,先跟程文明打了个招呼,旋即到他耳边:“韩支队,三中队何安文的线人搞到一个线索,关于骆豪的。”
骆豪,南港缉毒警耳熟能详的一个名字,不光警察知道,许多贩吸毒人员也知道,但也仅仅知道这个名字。
他到底是男是女,什么地方人,今年多大,一无所知。
从92年南港第一次发现海洛因到现在,大小毒贩打掉一批又一批,唯独没逮着这个骆豪。而他的毒品却时不时出现在南港,海洛因、冰毒、摇头丸、麻果,只要是毒品他什么都贩,“经营范围”很广。
贩毒十年,这个名字几乎成了一个传说,有人怀疑有很多骆豪,许多毒贩是打着他的幌子在贩卖,把骆豪当成一个“品牌”。而禁毒队这些年破获那么多起毒案,抓获那么多贩吸毒人员,每次都顺藤摸瓜往上查,结果涉及到骆豪的都没能查到源头。
这说明什么问题,说明骆豪是事实存在的,这些年一直在活动,以至于在省厅禁毒总队都挂了号。
蒋辉虽然很狡猾,但也很疯狂。
相比之下,骆豪才是真正的狡猾,反侦查能力、谨慎程度比蒋辉不知道高几个等级。韩博沉思了片刻,低声道:“宁可信其有,你先组织三中队民警研究研究,我马上到。”